
李雁春
在城市的喧囂與繁華中,我時常會想起故鄉那片寧靜的土地,想起童年農村生活中那一縷縷裊裊升起的炊煙。那炊煙,宛如一幅生動的畫卷,在我記憶的深處久久飄蕩,召喚着我內心深處最柔軟的情感。
童年的村子,被茫茫草原和層層疊疊的莊稼地環繞着、包裹着,像綠色海洋中的一艘航船,在歲月的長河裏劈波前行。
清晨,第一縷陽光還未完全穿透晨霧,各家各戶的煙囪裏就開始飄出淡淡的炊煙。那炊煙像是大自然的精靈,先是絲絲縷縷地從煙囪裏擠出來,而後緩緩地升騰在空中。起初,它們是筆直的,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着,向着天空的方向努力生長。漸漸地,微風輕輕拂過,炊煙便開始打着旋兒,慢慢地瀰散開來,與空氣中的晨霧交融在一起,整個村子都被籠罩在一片朦朧而又溫馨的氛圍之中。
我家的小院裏,有一棵老杏樹。每到春天,杏樹上就開滿了一朵朵粉紅的杏花,那濃郁的香氣瀰漫在院子裏,引得蜜蜂和蝴蝶在花叢中飛舞。而此時,母親總是在灶房忙碌着。灶膛裏的火舌歡快地舔着鍋底,紅紅的火光映照着母親慈祥的臉龐。母親一邊往灶膛裏添着柴火,一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
那時的柴火都是從草原摟回來的茅草或林帶裏摟回來的樹葉,偶爾也會有從北沙崗撿回來的榆樹枝。那時候除了自家的幾畝口糧田,耕地都是生產隊的,沒有多少秸稈,家家戶戶都缺燒柴。我常常會跟着父親去北沙崗的山上撿柴,在一叢叢榆樹毛間穿梭,尋找着那些乾燥的樹枝,或者於秋冬時節在村子北面的草原上用大耙摟茅草,要攢夠一冬或者半年的燒柴,才能保證那裊裊炊煙每天按時升起,保證冬天屋子的溫暖。
那時候,屯子裏的孩子特別多,也讓村莊充滿了生機和活力。孩子們的遊戲總是充滿了野趣。跳皮筋是女孩子們的最愛,一根長長的皮筋,由兩個孩子用雙腿撐着,從低到高,另外的女孩子們就像靈活的小燕子一樣,在皮筋中間蹦來跳去,口中還唸着那充滿節奏感的口訣。男孩子們則熱衷於打杏核,在泥土地上挖一個小坑,每人幾個杏核,填到小坑裏,然後用一個較大的杏核卯足了勁去砸小坑裏的杏核,砸出來多少就贏多少。還有捉迷藏,村子那麼大,到處都是天然的藏身之所。那斑駁的土牆後面、堆滿雜物的柴房裏、長滿青草的水溝裏,都可能藏着一個小心翼翼的孩子。當找到小夥伴的時候,那興奮的呼喊聲能在村子裏迴盪好久。
還有許多其它的戶外野外遊戲,讓我們的童年充滿了無限的快樂。而炊煙,就像是一種神秘的召喚。當夕陽西下,大人們開始準備晚餐的時候,炊煙就會變得更加濃烈。那淡淡的焦香混合着飯香,隨着炊煙飄散到村子的每一個角落。這時候,在外面玩耍的我們,聞到那熟悉的香味,就知道該回家了。無論是在田野裏捉螞蚱,還是在草原上的水坑裏打鳥、捉蛤蟆,那炊煙的召喚就像無形的手,牽引着我們邁着歡快的步伐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記憶中的每一次回家,都是充滿期待和溫暖的。推開門,灶房裏熱氣騰騰,母親正在灶台上忙碌着,鍋裏煮着香噴噴的米飯,案板上有切得整整齊齊的菜。我總會迫不及待地跑到灶膛前,伸出小手去取暖,然後看着母親熟練地把菜放進鍋裏翻炒,那四溢的香氣讓我垂涎欲滴。更多的時候是一鍋燉菜,鍋邊貼着一圈金黃的苞米麵大餅子。這是那個時代家家戶戶的主食,養活了幾代人的健康成長。
如今,我已經遠離了那片故鄉的土地,城市裏沒有那裊裊升起的炊煙,也沒有了童年農村生活中那些充滿樂趣的遊戲。但是,每當我在城市的街頭巷尾奔波累了的時候,我就會想起記憶裏的炊煙。那炊煙,不僅僅是一種鄉村生活的象徵,更是一種深深的眷戀,一種對童年無憂無慮生活的懷念。它像一條無形的紐帶,緊緊地連接着我和故鄉,只要我閉上眼睛,那熟悉的畫面就會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那灶膛裏的火光、母親慈祥的笑容、小夥伴們歡快的笑聲,都會讓我重新感受到那份純真與美好。而那炊煙的召喚,也永遠地留在我的心中,成為我靈魂深處的一抹溫暖記憶。 (作者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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