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轉瞬又到了吃野菜的季節。
與燕婷一起到肖峰家去玩,下樓就看見小區的草坪上長了幾株嫩綠的薺菜,忙指給燕婷看,燕婷一面埋怨我說得晚了,因為她剛把自家別墅院子裏的薺菜當野草拔了不少;一面又欣喜不已,小區草坪上的野菜不能吃,可她家院子裏剩下的還是能吃的。到了肖峰家,看到肖峰的院子裏也有不少薺菜苗,又告訴肖峰讓她採來吃,結果肖峰疑惑不已:這不是黃鵪菜嗎?
後來才發現被我認成薺菜的野菜真的是黃鵪菜,與薺菜長得極其相似,但一看它們開的花就能區分出來。黃鵪菜開的是小黃花,結的種子像蒲公英一樣四下飄散;薺菜開的小白花,種子順着花枝長成一個個心形的莢,令人不禁懷疑那是愛神丘比特串起來備用的工具。所幸黃鵪菜與薺菜一樣,也是藥食同源、價值極高的野菜,即便認錯了,也還是歪打正着地多了一樣吃食。
歐陽修寫《秋聲賦》,「嗟乎」地嘆了一句後說的那句「草木無情」,使得後人對草木真有了「無情」的偏見。然而,草木非但有着自己的愛恨情仇,還極聰明。從前我和朋友們去海南島玩,在那裏的熱帶雨林中曾見過許多的蘭花、蕨類等附生在高大的喬木上,喬木少開花,但各種石斛蘭卻是爭奇鬥艷,在樹上開成一個美麗的空中花園,替大樹引來昆蟲和鳥兒,形成了對彼此更有利的生態系統。
在大自然裏野生的草木會自己挑選「朋友」,其中一部分草木成了人類餐桌上的吃食之後,聰明的人類也發現了種植瓜果蔬菜要避開它們的敵人,為它們挑選相生相伴的好朋友。據說葡萄樹害怕臭椿、花椒、無花果等等,要是和榆樹種在一起就會一命嗚呼,而向日葵若是和南瓜、黃瓜、蘋果、櫻桃種在一起,也會命不久矣……不知道這些植物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人們若是要吃葡萄和葵瓜子,便只能單獨為它們開疆闢土。
小的時候去外公的菜園子,只覺得他的菜園子漂亮得很,一畦一畦的瓜菜高低錯落,色彩也像是被畫家精心調和過的。外公把小葱和紅莧菜種在黃瓜架和菜豆架下,他說黃瓜和菜豆可以給小葱遮蔭,小葱的香味可以為黃瓜和菜豆趕走蚜蟲和紅蜘蛛,而紅莧菜長得很快,它佔領了野草的生長空間,在黃瓜和菜豆的腳下蓋上了一張保濕氈,而菜豆根系裏的根瘤菌又能為小夥伴們提供營養物質……
另外,那些萵苣、茄子、辣椒、番茄等等,也被外公根據各自的特性安排得妥妥當當的。那時每次去外公的菜園子摘菜,都感覺眼前滿園瓜菜皆是相親相愛的好朋友,耳畔也回響着一首名為《收穫之歌》的悅耳的田園交響曲。
我後來在家種植花草樹木也得益於外公種菜的智慧,無論是大花園還是小花園,我都會在裏面種一些薄荷、迷迭香、天竺葵等可以防蟲驅蟲的香草,讓它們做其它花木的衛士,當然也是朋友。那天被我錯認的薺菜和黃鵪菜長得如此相似,又生在相同的地方,我亦可以肯定它們是好朋友了。
「草木無情」,它們尚能彼此同生共存。可惜了,與草木生在同一個地球上的所有人類還不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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