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詩人」王計兵 以文字為舟 渡生活的海

「生活給了我多少積雪，我就能遇到多少個春天。」「外賣詩人」王計兵在鄭州《低處飛行》讀者見面會上為讀者認認真真地寫下這句詩並簽上自己的名字。這位曾因癡迷寫作而被家人強烈反對的寫作愛好者，37年間始終攥緊筆桿，如今他不僅可以用文字支撐生計，還因為寫作而登上了2025年春晚並為王菲《世界贈予我的》節目報幕。他給每位讀者的贈書手跡仍如當年偷偷寫詩時般虔誠，字字力透紙背。曾經，他用文字給自己的生活「加點糖」，如今他想把這點甜真誠地分享給每一個人，「當我離開了人間，有人指着我的墓碑告訴路人，這裏面是一位好人，這可能就是我最大的夢想。」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劉蕊 河南報道

日前，57歲的王計兵來到河南鄭州，參加名為「我與詩歌有約：低空中飛行，高蹈中存在」的讀者見面會。王計兵身穿藍色外賣服亮相，他笑着介紹道，「其實我不是外賣詩人，而是一個寫作愛好者正好在做送外賣的工作。」

王計兵對寫作有多熱愛呢？「寫出一首作品，我這一天就會很開心，用我們本地話說就是壓住腰包了。」王計兵去年寫了1,000首詩歌，同時寫了17萬字散文，小說也寫了一部分。而寫作的同時，他還要和家人一起經營自己的小店，更要兼顧送外賣，「每天正常情況下都要工作10個小時以上。」他說，「但當你喜歡一件事情的時候，你足夠努力，就會找到屬於自己的方式和方法。」王計兵最初癡迷寫小說，然而生活不易，寫較長的作品，時間與精力都是奢侈；這種毫無實際效益的投入也得不到家人的理解，父親甚至將他的手稿燒掉。於是他改寫較短的詩歌，擠出時間來偷偷寫，甚至寫在廢品上；寫完就扔，或是隨着廢品賣掉。悄無聲息地堅持着。

《低處飛行》重寫外賣江湖

在新詩集《低處飛行》中，王計兵記錄普通人且匍匐且飛翔的日常，同時講述了自己在得到無數「恩情」後別樣的經歷與感悟。在人生的前半輩子，他始終生活在「低處」，這也是大多數人的常態。低處的生活，讓他更加細緻入微地觀察體悟身邊的事物、人情冷暖。

儘管王計兵上春晚之後又迎來了一大波流量，他的詩歌、他的聲音、他的形象被更多的人認識，但他依舊保持「低處飛行」。當他戴上頭盔戴上口罩騎上電動車，他就是眾多外賣小哥中的一員，其他外賣小哥也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同行，跟他聊天，聊送外賣過程中遇到的各種事情，甚至聊一下自己的生活。王計兵也因此攢下不少寫作素材。他一直都不否認外賣是他做過的所有工作中最輕鬆的，也是他最喜歡的。「比起在水裏淘沙回家兩手血泡，去拾荒弄得渾身髒兮兮的，去舉個牌子坐在石頭上等活兒，送外賣既給了我生活，又給了我時間。」王計兵說，有一首詩就是在等紅綠燈的幾秒鐘時間內寫出來的。

王計兵還分享了一件趣事，在一次送外賣到某居民樓六樓敲門的一瞬間，他來了靈感，於是便迅速跑下樓拿紙和筆，結果那一刻靈感消失了。為了重新尋回，他又跑回六樓，可是來回折騰幾次，靈感還是沒來，但他卻有了新的感慨，「詩歌是個體力活」。

他最新寫的一首關於外賣小哥的詩是「如果我來重寫江湖/小哥肯定是江湖第一大幫/類似於金庸筆下的丐幫。如果我來重寫江湖/就以小哥致敬時代/行俠仗義者，不用十八般武器/而是手持人間一束光。」

當然，除了把外賣小哥寫進詩歌中，王計兵更想把他了解到的故事寫成一本非虛構作品。2025年，王計兵的計劃是出版三本書，其中已經出版了一本詩集，另一本散文集也快寫完了。

堅持善意 發現生活的另一面

因為上春晚，王計兵的髮小都被「扒拉」出來接受採訪，他以前做過的「好人好事」也被「扒拉」出來。當談及此，王計兵特別不好意思，他說：「這是我最不想在公開場合提起的。」因為他覺得，當看到別人有困難自己就想盡一分力量去參與，而不是袖手旁觀。「一點點微光，你自己心裏也會有特別美好的情緒。」

談及在送外賣過程中如何對待差評，王計兵坦言，其實差評很少，惡意也只是極少的一部分。但是在生活中惡意很容易就被放大，一件很小的事情就會隨着網絡的發酵迅速形成一種戾氣傳播，從而影響大家的心情。但大部分的善意卻被我們忽略掉了。「我們總是把善意當作習以為常，認為不算什麼，一件小事不值得一提。但換個角度來思考，如果人間善意也能夠迅速傳播，那我相信生活帶給我們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我笨拙地愛着這個世界》，這是王計兵的一首代表作，也是他生活的寫照。他熱愛生活，如同熱愛詩歌一樣。正如他在央視春晚直播中所說，「我覺得這個世界太美好了，生命讓我們來到這個人間，就是要我們來愛的，我相信，生活給了我多少風雪，我就能遇到多少個春天。」

AI輔助寫作 激發創作者潛能

關於AI，王計兵也有自己的看法，「它可以輔助寫作，比如可以直接將錄音整理成文字。以前還需要帶紙和筆，有了靈感要記下來，現在就直接語音記錄轉文字，更加方便高效了。靈感就沒那麼容易丟失了。」但是他也坦言，AI可能會讓原本就懶惰者更加渾水摸魚，但對於真正的寫作愛好者來說，卻會激發自己的創作潛能。「AI也許更快更高效，大數據更多，但是它沒有個人情感的植入，沒有個人特色。對於真正的寫作者來說，一定要另闢蹊徑，寫出自己獨特的文字與內容。」

【話你知】王計兵，生於1969年，江蘇徐州人，現工作和生活在江蘇昆山。筆名拾荒。1988年，他輟學打工並接觸文學創作。於1992年首次發表小說，業餘從事文學創作至今。多年來，他從事很多體力勞動工種，包括撈沙、翻斗車、擺地攤、拾廢品、送外賣……但一直沒有放棄文學寫作。2022年，他以「外賣詩人」出圈。現已出版《趕時間的人》《我笨拙地愛着這個世界》《低處飛行》《手持人間一束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