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元夕 (1)

辛棄疾(2)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3)。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4)。

蛾兒雪柳黃金縷(5)。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6)。

註釋：

[1]青玉案：詞牌名。元夕：農曆正月十五日，稱作上元節或元宵節，這一夜稱元夕或元夜。

[2]辛棄疾：字幼安，號稼軒，南宋豪放派大詞人。

[3]花千樹：喻花燈之多。星如雨：形容滿天煙花，星指焰火。

[4]鳳簫：簫的美稱。玉壺：喻月或燈。魚龍舞：指舞動魚形、龍形的彩燈。

[5]蛾兒、雪柳、黃金縷：均為古代婦女頭飾。

[6]驀然：猛然，不經心地。闌珊：將盡，衰落，指燈火漸散。

語譯：像東風吹散千樹繁花一樣，綻放的煙花紛紛飄落如雨。豪華的馬車行過處，滿路芬芳。悠揚的簫聲四處可聞，玉壺般清透潔白的明月漸漸西斜，魚形、龍形的彩燈整夜在街上飛舞。

女子都裝扮得很漂亮，戴着各種頭飾，笑語盈盈地隨人群走過，身上散發香氣。我在人群中尋找她千百次，猛然一回頭，不經意間卻在燈火零落之處發現了她。

賞析：

上闋寫元夕滿城燈火，盡情歡慶的景象。開篇「東風夜放花千樹」極力渲染元宵佳節的熱鬧。一簇簇煙花接連在天空綻放，像星雨一樣落下，詞人通過火樹銀花的節日氣氛，帶出普天同慶的場景。在月華和燈火下，「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人們通宵達旦地載歌載舞。場面之熱鬧，歡慶時間之長，可想而知。

下闋聚焦描述個人活動，通過苦尋過程，寫感情的起伏，個人和大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上闋熱鬧歡樂、遊人如雲的元夕氣氛，反襯出下闋「燈火闌珊處」的蕭瑟孤獨。這許是一位不慕榮華、甘守寂寞的美人或君子的形象，寄託了作者的理想人格。

詞末「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是辛棄疾自己的寫照。當時他不受南宋朝廷的重用，文韜武略無所施展，心中無比惆悵，剩得「孤芳自賞」，就像站在熱鬧之外的人一般。但如詞中所述，耐得起寂寞，才能尋得所盼望的東西。

詞作表達了作者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心志，以及追求理想的執着和艱辛。懷才不遇，古今同嘆！同學們要是遇上挫折，才能未獲賞識，或者建言不被接納，又能否如辛棄疾般，矢志不渝地堅持理想？

●施仲謀（香港教育大學中國語言學系教授）、金夢瑤（香港教育大學中國語言學系講師）、李敬邦（香港教育大學中國語言學系高級研究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