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客聚】邾文公的民貴君輕

潘國森

每年由歲晚到年初，香港市面上街談巷議總少不得預測一年吉凶。香港人通常比較關心經濟，尤其是樓市股市的起跌。近年國際時局多變，誰料到忽然戰雲突起？大規模疫症頻發，香港面臨國際經濟大轉型，大家關心的問題就比以前更多樣化。有人不在其位，卻「膽粗粗」地「為香港求籤」，豈料求得下籤。僭越而「累街坊」，真是自招麻煩，不免要捱罵至少一年。

有網友問古人如何推算國運，可以「科普」一下。較為國人熟知的名著，首推那相傳為唐代李淳風作的《推背圖》。此書有許多版本，流通最廣的竟然有英人「曼根氏」（Macon）作跋，說是明末清初金聖嘆（1608年-1661年）的批本云云。據前賢分析，這全黑白本是清末民初術士偽託改造之物。當時國人通曉英語者少，拿這樣的破英文來恐嚇二十世紀下半葉出生的中國小孩是不夠的。筆者1995年在台灣出版的舊作《破解閏八月劫數》已有詳細解釋，說明是清末民初人重繪之物，並非原作。

傳說，宋太祖趙匡胤曾經吩咐臣下將《推背圖》竄改，並調亂原有次序再刊行，以此混淆視聽。帝皇自己參考前代預言，卻不喜歡黎民百姓也知道天機！當年拙作付梓倉猝，排版錯字極多，實在對不起讀者，由是自感時機不佳，不宜多言。此後20年不公開談術數，直至2015年才重出江湖。因為拙作流傳未廣，這些年來仍然有人枉費心機去研究這個作偽極明顯的《推背圖》。人生幾何？真冤呀！

《左傳》有〈邾文公卜遷於繹〉的故事，邾國是春秋時代小諸侯國，計劃遷國前國君邾文公吩咐史官卜了一課。結果是：「利於民而不利於君。」邾文公認為「苟利於民，孤之利也」。近臣卻進言說若不遷可以多活些年。邾文公卻說「命在養民」，既利民便遷國至繹地。不久邾文公就逝世，他的作為可以說是孟子那「民貴君輕」思想的先導。

預測未來的原理，是古人深信我們人世之外，存在着本事比人大得多的神明。通過各種術數手段，世人可以得到神明的指示，預知未來。邾文公問遷國的得失，史官的推算可說是神準。這個故事同時否定了「宿命論」，邾文公可遷可不遷，在國運比國君個人得失更重要的大前提下，寧可命也不要。

問卜而得出兩難的結果，明年還敢不敢「為香港求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