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聲蘭語】面對貪嗔癡

廖書蘭

最近家中進行大裝修，逼迫自己不得不把儲物室堆積如山的雜物，認真地翻了個遍。

19年前從倫敦運回來的傢俬，包括窗簾、床罩、地氈等全部多了斑斑點點，還有一股霉味，當下決定送到洗衣店乾洗，但回念一想，那些斑點霉菌能徹底洗淨嗎？不如扔掉吧？卻又捨不得！

還有多年以來到外地交流訪問，帶回來的大大小小紀念品，面對這些「無價之寶」可豐富我人生的行囊，打開它，足以喚起沉睡的記憶，那些多年前的人與事即如走馬燈般，一一浮現，多有幸福感；但令人遺憾的是，發現有些已脆化、質變，有的自盒內取出，捧上手後，立即分解成碎片散落一地，面對此景，我悵然若失，是將它們重新修理好，另外再找一間儲物室收藏嗎？畢竟每一樣物品都留着我對人對事的情。

有一個舊箱子，收藏着我大半生的日記，朋友的信物，隨着我飄洋過海，從台灣到英倫再回歸到香港，一晃40年，有自小學時，同學給我的聖誕卡、生日卡和限時專送（課堂上傳遞的紙條），今天打開來看，立即浮現當時的場景，多麼溫馨，多麼令人懷念、遺憾，由於時間久遠，有些皆已長了蠹魚，成為養書蟲，丟棄吧？我不禁自問，就算花了大量的時間與精力，修復好這些紀念品，但它們又能維持多久？與我相伴多久？不是已跟自己講好了，要放下貪嗔癡念嗎？

佛經的「一日無常到，方知夢裏人。 萬般帶不去，唯有業隨身。」以及曹雪芹的《好了歌》在心頭浮現。想起有位朋友說︰「我的一生，從來不留東西，即是一路向前走，一路向後扔！」看似無情，卻讓自己活得輕鬆瀟灑。

人生一路走來，所見的人，所遇的事，雖如浮萍過眼雲煙，倘若留下了些許物品，哪怕是一張卡片或是一張紙條，總能睹物思人，勾起如絲如縷的點點回憶。但也是時候，需要且行且扔了，即使狠不下心來，始終也要選擇去留，既帶不走，也無從一一擺放於書架伴我四時書讀。

能在記憶裏留下多少就留多少，留不下的就讓之篩走。而我的記憶經過大腦篩選以後，總是甜美的、良善的，那些曾經被背叛的、被出賣的經歷，早就隨風而散，不知道大部分的人，是否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