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點滴】遍地「元寶」

吳翼民

驕陽高照、暑氣未退之際，忽有秋風偶或光顧，公園的地面上竟然點點簇簇綴滿了「元寶」。我俯身撿起尚未脫離枝條的一串沒有褪去綠色的「元寶」半嘆半讚一聲：「呵呵，秋風適時給大地送佳信來了，這『元寶』鋪地，送來了秋日豐收的喜報呢。」

公園諸多花草樹木中的楓楊樹最是逗人喜愛，孩童時我們呼其為「元寶樹」，春風一度，滿樹掛起了一串串隨風舞動的綠色「元寶」。太像元寶了，雙角微微翹起，中間飽綻綻的，看着就喜人，也聯想到中國人獨到的發明，把金啊銀啊，熔鑄成了這樣討喜的模樣，看着摸着都實篤篤地焐心，殊不知大自然也一樣善解人意，讓楓楊樹結出了元寶狀的果實，臨春風而成串翠綠，遇秋風而遍地撒金。

孩提時就喜歡這種楓楊樹，索性直呼其為「元寶樹」，公園裏有，行道上也有，樹幹長得高大古樸，春風裏一串串「元寶」翩然起舞，令整個春天都瀟灑雅致且富貴風流。記得我等孩子都有積攢「元寶」的童趣，讓長得高的哥哥姐姐為我們摘取成串的「元寶」，貯存在盒子裏，比比誰積攢得多，誰就「有錢」，有時沒人為我們採摘，就自個兒取一根竹竿把樹上的「元寶」打落下來。這時大人看到後就會阻止，說是用竹竿打「元寶樹」，「元寶樹」會生氣，開年就不再掛起這麼多的「元寶」，樹上「元寶」少了，人間錢財也會減少的。這樣的勸說居然能把我們唬住，想想如果家裏沒錢了還能吃穿不愁？現在想想也是有道理的，因為打樹就是損害綠化，損害了綠化就是損害了環境和民生嘛。

「元寶樹」垂在低處的「元寶」都被我們採摘掉了，稍高處的就無法採摘，那麼就等待秋風來採摘吧。秋風真是厲害，再高處的「元寶」也能令其掉落。這時我等孩子就在樹下守候撿拾了，剛脫離枝幹的「元寶」串半綠半黃，依然可愛，撿回去可以和別的孩子比誰「富有」，倘「元寶」離開枝幹稍久還是會枯黃乾癟，情趣全失矣。故而秋稍深，我們便不再撿「元寶」、鬥「元寶」，而是翹首望着高大的「元寶樹」，期冀着秋冬快點兒過去，春風早點兒回來，吹綠了枝葉，掛起稚嫩的小「元寶」，小「元寶」又快快長成大「元寶」，讓我們採摘、撿拾，鬥一鬥、比一比，誰的「元寶」多，誰最「富有」。

秋色漸漸濃郁起來了，「元寶樹」的「元寶」基本散落殆盡，抬頭望着漸顯枯黃的枝葉，有點戀戀不捨；低頭望去，遍地都是枯去乾癟的「元寶」，更覺心境有點黯然。然而，金秋的蒞臨，何處沒有實篤篤的真金白銀的「元寶」呢？去市場上走上一走吧，豐盈的瓜果琳琅滿目、應時的水產紛至沓來。筆者每天都去菜場購物，放目處何處不是「元寶」？每天的菜籃子幾乎拎不動哪。那天我看到菱角上市，有紅的有綠的，皆水靈飽滿，居然也形同元寶，被譽為「元寶菱」哩，魚類中的鯉魚被稱作「元寶魚」，家禽中的公雞被稱為「元寶雞」。乃知人們對元寶是何等的喜歡和企盼。

筆者在江南水鄉的農村待過，深知父老鄉親對秋季豐收的盼望。鄉下大秋收的主要農作物是水稻，秋風一陣陣吹過，水稻抽穗了灌漿了，穀粒漸次堅實，一如蘇東坡所云「秋陽之堅百穀」，那穀粒雖然不形如元寶，卻是最實在的元寶呢。

我曾跟着老鄉捧起沉甸甸的稻穗，把穀粒放在嘴裏咬嚼過，試探穀粒堅實與否？是不是可以開鐮收割？老鄉們視此為最幸福的事兒，說眼前這一大片稻穀才是農家真正的元寶。我然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