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洪

母親喜歡養兔子,她對兔子的脾性和體表特徵摸得一清二楚,經常有鄰居提着母兔上門,請教我母親這隻母兔是否有孕懷有幾隻兔寶寶,母親輕柔地摩挲着母兔,一說一個准。

兔子不挑食,既吃米飯,也吃蘿蔔和蔬菜。在我印象中,兔子最愛吃的還是「大圍蓮」、車前草、苜蓿、葛藤葉、燕麥草等野生的草。我小時候經常拔草給兔子吃。

母親告訴我,兔子不能吃帶露水的草,也不能吃沾有農藥的草,要不,兔子輕則生病重則死掉,我不想讓兔子生病,更不願看到活蹦亂跳的兔子變成僵硬的屍體,於是,拔草時會小心留意。很多兔草長在稻田的田塍上或田坎邊,稻苗難免會有病蟲害,農人也就不得不給稻苗噴灑農藥,一來是預防,二來是除蟲除病。偶爾,我也不慎拔了些被農藥噴灑過的兔草回來給兔子吃,給兔子帶來不必要的傷害,而惶惶然,愧疚至極。有時,我帶來的兔草沒有帶露水也沒有沾染農藥,兔子也一命歸天,我既傷心又納悶,問母親其中緣故,母親說,兔子患了球蟲病,一旦兔子沾上這種病,很難存活下來。小時候,我見有獸醫給病豬打針,也希望有給兔子治病的醫生。

在田裏拔兔草,我有時會驚得額角出冷汗,那是因為蛇的緣故。有一次,我和鄰家小妹一起拔兔草,突然一條1米來長的蛇躥了出來,又倏地鑽進草叢中,我出於條件反射倒退兩步,而小妹卻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我回過神來,先把小妹拉起來,安慰她,待她安定下來後,我就找來棍子,找那可惡而又讓人毛骨悚然的蛇算賬,蛇卻不知躲到哪裏,早已無影無蹤,我憤怒地舞着棍子,對着草叢亂打一番,小妹學着我的樣,也找來棍子,痛快淋漓地對着草叢猛敲猛掃。我們解氣之後,繼續拔兔草,但都多了一個心眼,那就是隨時準備痛擊突如其來的蛇。

農家養兔也養豬,我小時候也經常拔豬草。豬幾乎什麼草都吃,豬草也就很雜。與兔相比,豬的體形大得多,食量也比兔子多得多。我拔兔草,只需帶一個手提的小畚箕;拔豬草,則要挑一擔畚箕。兔草不需清洗,也無須水煮,可直接餵給兔子;而豬草,不僅要清洗,還須倒進大鍋裏煮熟,才餵給豬吃。

我喜歡找濕地或田間水圳邊拔草,一來這些地方草比較豐茂,二來可以就近清洗豬草,三來還可以在淺水裏嬉玩。有一次,我在一塊小濕地拔到滿滿兩畚箕豬草後,挑着一擔豬草來到附近的一條水圳,先用石塊和大塊泥團在水圳裏攔腰堆砌成一堵矮矮的牆,然後把豬草倒進水圳裏清洗。魚兒在水中嬉逐,在我的腳邊前後晃悠,我心癢癢的,先撿來一個玻璃瓶以備裝魚,然後把一雙畚箕並排插在水圳裏,將豬草撈起來堆在圳頂,清除攔在水中的那堵矮矮的牆,水流帶着衝力往下跑,我在後頭用雙腳把魚往下趕,不少狡猾的魚兒從並排的畚箕縫隙裏脫逃了。不過,落網的魚兒也不算少,有塘醴、龐婆辣、泥鰍、白鰷、麥穗魚、石斑魚、鯽魚和小蝦、螃蟹。我把這些「俘虜」裝進玻璃瓶,挑着一擔豬草,歡天喜地,滿載而歸。

除了拔兔草、豬草,我小時候還經常拔稗草。稗草外形和稻草極為相似,但葉片比稻草毛澀,顏色也比稻草淺些。如果不細細分辨,很難從稻草中把稗草找出來。稗草與稻草爭土壤裏的養料,稻草爭不過稗草,稗草往往比稻草長得更茂盛更健碩。如此,不待稗草長高長大,農人就會把稻田裏的稗草清除。

有次,母親吩咐我清除一坵稻田裏的稗草,也許是經驗不足,也許是過於粗心,很多稗草成為漏網之魚,繼續混跡於稻草裏。過十天半月,母親帶着我給這坵稻田施肥時,我發現一棵棵稗草明顯比稻草高出一大截,發現這些稗草對我搖頭晃腦擠眉弄眼,雖然母親沒有責怪我,但我還是頗為羞慚。我挽起褲腳,下到田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些稗草連根拔起予以清除。母親還告訴我樸素的道理,小毛病小時候就要及時注意防範和改正,否則,待到長大後再改,往往會改不了,即使能改過來,也費時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