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威名赫赫的嘉峪關,最近登上社交媒體熱搜榜,竟然是因為被人嫌棄是「落後的戈壁灘小縣城」。起因是一位名校畢業的女碩士生,以選調生(公務員)身份入職嘉峪關市後,面對較大的期望落差,公開在網絡上發文,稱「嘉峪關就是落後的戈壁灘小縣城,我在那裏被禁錮,動彈不得」,從而引發巨大爭議。
嘉峪關相對於這位女生的家鄉蘭州市和求學讀書的武漢市而言,在城市規模和經濟條件上,確實不可同日而語。但以一己短暫感受,去詆毀一座在歷史方位和文化交流上具有特別意義的城市,還是會讓人覺得過於草率輕浮,甚至有些孟浪。何況,作為西北人,對於黃天厚土裏孕育過的源遠流長,自有一份不容輕視的驕傲。
地處河西走廊的嘉峪關市,轄區跟香港差不多大,不過人口就只有30多萬。除了一座享譽四方的嘉峪關,戈壁濕地,雪山峽谷,一派塞外風光。中學時,有個很要好的同學,因為家中變故輟學去了嘉峪關。少年的心敏感而新奇,他把在嘉峪關看到的風景,吹過的風沙,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都寫成信寄給正在備戰高考的我。字裏行間的嘉峪關,恍若一座塞外桃源。想像着一向喜着素衣的他,散漫不羈的遊蕩在這座西北小城,雄關漫道,祁連風雪,關山月如鈎,那該是一番怎樣的體驗。於是,我們在書信中約定,考完之後,去看他,也一起去看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很可惜,高考還未結束,我也遇上棘手的變故要處理,嘉峪關之約只好作罷。後來幾經輾轉,世事多磨,與這位少年同好音信全失。嘉峪關從此也成為回望記憶時,閃耀青春色澤的吉光片羽。
四川少女李娟也是中學輟學,她跟隨母親輾轉到了新疆阿勒泰謀生。人煙稀少的阿勒泰,冬天會持續大半年,零下40度的天氣裏,冷得不能出門。哈薩克族牧民們囤在菜窖的土豆、洋葱,要吃上一冬。這般苦寒之地,看在李娟眼裏落在她的筆下,卻充滿了質樸的幽默與歡樂。在牧民傳統的婚禮上,男女老少沒心沒肺跳一整夜的舞,冷至刻骨,熱氣騰騰的手抓羊肉開始一盤一盤端上桌。在乾冷難熬的生活裏,這裏的人總能用純粹的快樂,抵禦嚴寒消解單調。夏天的阿勒泰,在李娟的筆下又是另外一番治癒系童話裏的景象:「上面是天,深藍明淨;下面是草場,一碧萬頃;森林在右邊浩蕩,群山在左邊嶙峋;身邊的河流淙淙,奔淌不息;前面是山谷的盡頭,後面是山谷的另一個盡頭。」
書怕細讀,有人讀着讀着驚出一身冷汗,有人讀着讀着讀出一身虎膽。寫書的人亦然。感知過漫長黑暗隧道的深,走出泥濘潮濕的幽暗時,瀰漫着光和熱的四季,便是最溫暖可親的棲息地。對待生活裏每一處殘破和不如意的態度,也是能否安穩過好這一生的主基調。這也是李娟和她筆下的阿勒泰,能被愈來愈多人喜歡的真正理由。
倘若,李娟輟學後去的不是阿勒泰,而是嘉峪關,想必這片同樣充滿故事的遼闊土地,也能再次以一種友好的方式,為更多的人所關注和嚮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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