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媽媽都有一顆明白的心，而所有的孩子都曾經是小糊塗。」第八屆魯迅文學獎獲獎作家龐余亮在其新書《小糊塗》中如此寫道。龐余亮說自己一直是小的化身，「在家是最小的孩子，個子也特別小。我成為母親唯一的傾訴對象，因此知道很多故事。人民文學出版社給了我勇氣，讓我回到過去追溯自己，記錄下了在一個貧困的家庭中被飢餓和愛雙重照耀下的童年。」龐余亮真誠地說道，這篇文字是給母親、給自己的童年寫的一封長長的信，希望讀了《小糊塗》的孩子們都能明白母親對於你的一顆愛心。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劉蕊

一部母愛之書

《小糊塗》是「小先生三部曲」的第三部，是一部新奇的飢餓之書，也是一部深情的母愛之書，被譽為中國版《童年》。龐余亮「小先生三部曲」是關於童年和成長的三部優質原創散文集。第一部《小先生》是寫在備課筆記簿背後清新靈動的鄉村教師手記，承繼了葉聖陶、李叔同、豐子愷的校園教育散文傳統，有孩子們的成長，亦有小先生的成長，被譽為中國版《愛的教育》，獲得了「第八屆魯迅文學獎散文獎」；第二部《小蟲子》充滿了蟲趣、童趣，是《小先生》的童年前傳，40多種小蟲子，在詩意而魔力的敘述中，熠熠生輝，被譽為中國版《昆蟲記》。《小先生》和《小蟲子》都先後入選了多個書榜，取得了不俗的市場效益。

「世界有多滄桑，童年就有多天真。」龐余亮說，每個人的童年都會過去，但是有心人的童年卻會「永遠都在」。「只要你有心，你童年的那個時光就還在。母親也許會衰老，但在童年時光當中，母親永遠不會衰老。」對於龐余亮而言，寫這本書實際上就是重返過去，訪問過去的自己，也訪問過去的母親，在訪問的過程中償還自己當年所沒有償還得了的東西，也就能夠體味更多的面向未來的生活。

「只有你重返過去，你才能面向未來。」在《小糊塗》中，龐余亮再次生動描寫和刻畫那個窮家的「第十個孩子」的童年。幾次「分家」經歷，讓第十個孩子陷入了無床可睡的窘迫之境。一隻無人可要的黃泥糧瓮，成了他每晚的寄居之巢。土地上的植物們、小動物和野果們，都成了這個泥孩子的啟蒙課本。這本神奇力作中，盡顯龐余亮散文的天真與滄桑，讀來令淚水與笑聲齊飛，極具漢語溫潤之美。

一直向愛靠攏

在《小糊塗》一書中，龐余亮以童年為抓手梳理了自己的生命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他依託的是自己豐厚的記憶力，敏慧的感應力以及靈趣的文筆。

1967年出生的龐余亮稱自己是永遠活在黃泥糧瓮裏的孩子。龐余亮是家裏的第十個孩子，家裏姐姐要單獨睡一個床，他實在沒地方睡，就睡在一個做糧食儲藏的空罈子裏。「為什麼要做那麼大的罈子呢，就是為了給哥哥們找老婆的時候，人家來相親看到家裏有這麼大的藏糧的罈子。」這個罈子沒有藏過糧食，卻成了龐余亮的「臥室」，在那裏睡了整整兩年時間。「我的一生到現在為止，我用文學做了一個泥壇，無論世界怎麼變化，在我心目中，生命最高地位的是文學，文學就是那個罈子，我睡在裏面。」

龐余亮坦言在寫《小糊塗》的時候，抹去了很多殘酷的東西，「比如有關得了瘧疾的文章，我沒有寫用桃枝抽打的經歷，因為我覺得太殘酷了，我想用另一種方式來寫。」

「我寫的時候盡量往更多明亮的、溫暖的、愛的部分靠攏，因為讀過這麼多年書之後，書籍給我消化生活的力量。」但是每當龐余亮靜下來，尤其在他的書房裏，「書房也相當於我的黃泥瓮，我每次坐在書房裏，童年所有細節都向我湧來，我還是住在黃泥瓮的孩子。」

小時候龐余亮一直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孩子，覺得家裏人都不愛自己。在寫作的過程中，回憶起某些細節使得龐余亮發現母親父親是愛他的。「我到揚州讀大學時候，父親把我送到校門口，教給我兩個傳家寶，第一個傳家寶是有太陽的時候要多曬布鞋，布鞋很難做。第二個就是到任何地方都要看一下廁所在什麼地方。」那時候龐余亮覺得父親心裏還是有他的位置的。

龐余亮覺得，人生就是這樣，把生命當做溫暖，一點一點積聚起來，成為鼓勵自己的力量。

父母恩情不可能「兩清」

在《小糊塗》當中，龐余亮提到了「兩清」。但現實中，龐余亮覺得父母恩情永遠無法兩清，這就是「小糊塗」。

龐余亮說，因為父母給你的愛是單向的，想迴向是不可能的，想未來償還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經常跟人說，要愛，就當下好好愛自己的父母，這是最重要的，錯過這個時間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龐余亮說希望能夠在寫作中回望時光，「寫的過程雖然很苦，但是寫完了，我自己捧着第一本樣書的時候，我又回到那個時光。」這個時候他覺得時光真的可以倒流，「我回到那個家裏面，我把自己的形象完全展示出來，就相當於我從黃泥瓮爬出來，告訴大家我幹了一個非常神奇的事情——寫作。」

龐余亮在《小糊塗》的最後寫了一首長詩，叫做《報母親大人書》，就是為了向已經離世的母親報告家裏的全部情況，包括自己的心理情況。龐余亮透露，這首詩不是《小糊塗》的時候寫的，而是早於《小糊塗》八年，「我早就想寫母親的愛，母子之間是一種緣分，珍惜這種緣分，珍惜這種愛，在這種愛當中尤其在當下母子關係特別倦的情況下，要理解母親，希望所有孩子快速從小糊塗狀態變成一個明白人。」

糊塗是對世界的看法

龐余亮說，《小糊塗》是自己的富礦，也希望能夠成為各位讀者的富礦，「珍惜自己生命中的富礦，你帶着它行走，什麼困難都不會害怕。」「糊塗」是龐余亮對世界的看法，「生活中很多時候不糊塗的時候要裝糊塗，糊塗的時候要裝明白，明白的時候要裝糊塗。」但是，在任何時候裝糊塗的時候不能把自己丟掉，尤其不能把自己交換出去。

龐余亮說自己這麼多年最大的努力就是無論幹什麼，真身一定要保留着，「真身保留着，你的心永遠是明白的，再多的名利，再多的考驗，再多的誘惑，在真身面前是不會受誘惑的。就怕很多時候糊塗跟明白之間你增加模糊的界限，那時候是最可怕的，遇到這樣的人我也是避而遠之，我真正喜歡的人都是人生越過越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