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匯報記者揭殮葬商亂象：無牌中介拉客 違法收回佣

面對至親離世，不少家屬籠罩在悲傷之中，毫無餘力打點喪禮及先人下葬安排，加上不少習俗禮數繁複難明，人稱「長生店」的殮葬商就應運而生，全港共有137間持牌長生店一條龍包辦相關儀式，業界估計每年相關生意價值逾20億元。為分杯羮，業界奇招百出，然而香港文匯報發現行業存在四大亂象：無牌長生店氾濫、違法收取回佣、甚至有無牌長生店專門劏綜援家庭，並衍生無牌中介或「艇仔」等專門負責拉客。業界指出，「艇仔」中介無王管累行業烏煙瘴氣，劏客問題嚴重。◆香港文匯報記者 廣濟

【亂象一】「艇仔」公院拉客無王管

根據《殮葬商規例》，持牌長生店必須在牌照所登記的指定處所內經營業務（包括前期準備工作），處所以外地方（包括醫院）拉客即屬違法，行業遂衍生「艇仔」、中介等從業員，政府沒有為他們設立發牌制度，故不受相關法例監管。長生店為免被釘牌，便聘用「艇仔」中介代為到醫院，向剛有家屬離世的市民招攬生意。

香港文匯報記者日前在伊利沙伯醫院就直擊到這些「艇仔」的運作內幕，未到辦公時間，該處已有一名身着白色恤衫的年輕男子徘徊，未幾死者家屬陸續按鐘進入註冊處辦理手續，及領取相關文件。

該男子卻不是「來者不拒」，反而相當「揀擇」，不斷打量家屬疑似篩選埋身目標，直至一名身穿綠色上衣、腳穿拖鞋、目光迷惘的家屬從房間走出來，該男子才有所行動，上前搭訕，掏出卡片遞給對方，二人便開始交談起來。

記者走近清晰聽見該男子詢問死者年齡，家屬答：「89歲」，當男子得悉喪禮時間後稱：「火化需要排隊」，提醒時間緊迫，催促盡快作出決定。二人交談約1小時後，該名家屬離開後，男子立刻掏出手機進行通話，記者隱約聽到他似乎在向某人「匯報」與這名死者家屬交談的情況。

該男子疑是業界俗稱的「殯儀佬」，又名經紀和「艇仔」，專門拉客介紹予長生店，他們篩選目標客戶時也有規律，排除兩名或以上家屬一同辦理死亡證的客人；衣着光鮮、樣貌較為精明的家屬也難上眼；反而重點集中向獨自前來、衣着普通、一臉惘然的家屬出擊，以提高「拉客」成功率。

【亂象二】聞生前領綜援即坐地起價

社會福利署目前以實報實銷方式，為綜援人士提供最高16,790元的殮葬津貼，以減輕死者家屬經濟負擔。香港文匯報發現坊間不少長生店為賺盡這筆政府津貼，對綜援人士的收費高過非綜援人士，更有無牌長生店涉嫌提供回佣，吸引綜援家庭幫襯。

一般來說，坊間最簡單的喪禮儀式是醫院出殯，即俗稱「院出」，香港文匯報記者日前走訪多間長生店格價，發現無宗教儀式的「院出」1.1萬元有交易，但當長生店得悉先人生前領取綜援，不論長生店持牌與否，一律收取1.6萬元至1.7萬元，絕少收取1.6萬元以下。

例如一間持牌長生店提供的「環保簡約院出服務」，記者未特別說明先人生前領取綜援，店方報價為9,800元；至於包含一條龍服務的「完美人生院出服務」，費用為12,800元，但當記者補充先人生前領取綜援，有社署殮葬津貼，店方馬上改口說收費高於1.6萬元。更有一位長生店負責人聲稱：「我唔記得𠵱家綜援殮葬津貼最新上限係幾多，總之政府畀幾多，我哋收據就開幾多，你自己去（同社署）報銷就得。」顯然該負責人旨在賺盡津貼。

立法會議員陳凱欣接受香港文匯報訪問時表示，若有人或處所名目張膽無牌違法經營殯葬業務，食環署應檢視監管漏洞及執法力度，有必要加強放蛇調查。「白事是市民很傷心的一件事，而綜援殮葬津貼是政府用以恩恤有經濟困難的家庭，若有人借此非法牟取利益，不單是欺騙政府，更是將利益建築在他人痛苦之上，還涉嫌虛假文書及串謀詐騙罪行。」

【亂象三】違規提供回佣 利誘家屬幫襯

綜援殮葬津貼有利可圖，有牌及無牌長生店都虎視眈眈，為利誘家屬幫襯，個別長生店不惜違規提供回佣。香港文匯報記者通過線上聯絡一間無牌長生店諮詢殯儀業務，職員要求記者提供「死者」基本資料，包括：先人遺體所在醫院、先人離世原因、喪禮模式、宗教儀式，以及土葬/火葬等。

經過簡單交代「死者」資料後，職員先詢問記者「葬禮出席人數」，又稱「火化爐緊張」，催促記者盡快確定日子。當記者表示「死者」為綜援人士，可否申請社署綜援殮葬津貼時，對方表示肯定，「我哋通常辦完事開收據畀你，你再拎去（社署）claim（報銷）錢，至於收據寫幾多，你claim返幾多咁就視乎政策，譬如話津貼係1.6萬元，咁如果無特別宗教儀式嘅話，我哋會開價1.6萬元左右。」

記者遂試圖壓低價格，又以試探口吻問：「如果我想做平啲，收據照開1.6萬元，最後回返少少（佣金）畀我得唔得？」豈料對方竟毫不猶豫，回答說：「都有嘅，其實收1.6萬，係成本價，我哋只賺薄利，要計回佣嘅話，可能回1,000多元畀你。」

【亂象四】無牌經營殮葬 任借印章收客

香港目前共有137間持牌殮葬商，當中分為可暫存骨灰的甲類，目前有80間；以及不能合法存放骨灰的乙類57間。香港文匯報記者發現，不少無牌長生店大張旗鼓非法經營殯葬業務，甚至非法提供骨灰存放服務。記者早前聯絡幾間在持牌殮葬商名單上無名的長生店，其中一名負責人王先生現身後，鬼祟地帶記者前往一間無權經營殯儀業務的石廠，後來發現石廠已被人佔用，他隨即帶記者走向同一條街其他店舖，最終進入一間名為「××堂」的店舖，該店舖同樣不在持牌殮葬商名單上。

王先生向記者展示手上一份寫有棺木、壽衣等雜項價格的單張，並提供不同套餐供選擇。令人奇怪的是在翻看時，記者發現單張夾雜另一張表格（疑似付款後填寫的報價單），抬頭名稱為另一間長生店，顯示真正提供服務的殯儀商身份不明。

介紹業務期間，王先生亦向記者詢問先人骨灰的處理方式，記者稱只知家人要求「上位」，他便帶記者走向店舖內一間房。甫進房內，只見兩面牆壁都是骨灰龕位，現場還有人燒香祭拜。王先生向記者表示，如果透過其店辦理喪事，便可將骨灰存放於此，「呢邊係可以上香祭拜嘅，費用600蚊至800蚊一個月，如果唔需要上香，咁我哋仲有地方可以免費畀你擺，只要你喺我度做（殯葬）。」

處理不少孤苦無依長者身後事的香港防止虐待長者協會助理總幹事林文超表示，由於火化需由持牌長生店蓋印申請，因此坊間不少無牌長生店向持牌長生店租借印章，令發牌制度形同虛設。「每次約1,500元租借印章，市民幫襯咗無牌長生店都未必知道，一旦貨不對辦，追討便困難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