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書史實纍纍,虛構少少。 作者供圖

黃仲鳴

嚴慶澍(1919-1981)以唐人筆名寫的歷史小說,最有名的是《金陵春夢》,另如《草山殘夢》《蔣後主秘錄》都有聲名。獨有一部,卻鮮有人談及,那是《北洋軍閥演義》。我手上只有第一卷,但已殘破,缺版權頁,只在扉頁印有出版者為湖南人民出版社。

北洋軍閥統治中國前後三十三年,唐人這卷,由袁世凱小站練兵說起,直到袁世凱「密鑼緊鼓 籌演稱帝醜劇」止,其後的歷史,應在第二卷以後,可惜未得睹,悵悵。

唐人以演義、章回小說之筆,詳述袁世凱崛起經過,中經維新政變、宋教仁被殺等重大事件,遺憾的是,敘事嫌未夠「開放」,仍局於「史實」敘事。唐人在文中還「挺身而出」,插敘一己的意見,如譚嗣同下獄,在壁上題詩,中有「我自橫刀向天笑」句,唐人即插說:「可憐這位先生,何嘗有刀可橫?」這「橫空插嘴」,有何意思?

又如「戊戌六君子」被殺後,他又「插」:「列位,這便是有名的『戊戌政變六君子』了。翻開中國歷史,稱為『六君子』的,唐宋明清各代都曾有過。這些被害者之中,雖因時代關係,大都囿於『忠君報主』的思想,對民族問題等等未曾理解。但不乏熱血之士,他們熱愛國家,拿鮮血和熱淚寫下了可貴的史篇。西太后那次屠刀既落,舉國譁然,國人乃更明白清室之不可信賴,志士仁人紛紛崛起,由維新狂熱發展成革命激流。因此菜市口六君子的鮮血也不是白流的。」

他說「稱為『六君子』的,唐宋明清各代都曾有過」,是乎?我孤陋寡聞,不知道;唐人也沒說。而這種插敘,確影響了敘事,影響了行文,乃是寫小說的大忌。這部《演義》,就是小說。其實,書中插敘還有,且看:「列位,那個大阿哥到底是個什麼樣兒的天潢貴胄呢?他立為皇太子那年不過十五歲。可是別小看了這個少年,他學來的壞東西已經太多。聲、色、犬、馬,樣樣精通;吃、喝、嫖、賭,件件有份。」

此外,回目亦有誤導,如第二回目有「殺六君子」語,內文卻沒有「殺」:要在第三回中,那才見血:「監斬官由滿人剛毅充任,譚嗣同就刑前對他說:『過來!我有話講!』那剛毅嚇得走開。行經林旭身邊,林旭厲聲問道:『我們未經審訊,就判死罪,究竟我們犯了什麼罪?』那剛毅的名字倒也堅硬,這當兒為人卻像紗線一根,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命劊子手把六人一一斬首,回宮覆命去也。」

以小說論小說,如此草草收筆,總覺欠些氣勢。

話分兩頭,唐人在史料方面,蒐集得頗詳盡,下筆也沒過分渲染。即是,將「史實」好好鋪陳出來,比之有些演義小說,橫空捏造出一些人物,渲染造勢,優勝得多了。唐人的歷史小說,還是《金陵春夢》較為好看;但有些事跡嫌臆造,不及《北洋軍閥演義》那麼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