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森

陳世驤教授是研究中國古典文學和中西文學理論的名家。他在寫了第二封信給金庸的半年之後(1971年中),年未滿60歲就因心臟病發而英年早逝。於是邀請著名學者品評金庸小說一事受到重大挫折,金庸既無法再請陳氏為《天龍八部》修訂版作序,只好將這兩封重要書信放在書後的附錄。信中「意境有而復能深且高大,則惟須讀者自身才學修養,始能隨而見之。」的結論其實很「傷人」,誰沒能領略金庸小說諸般的「好」,實是「讀者自身才學修養」的不足!

「金學研究」大潮始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倪匡的《我看金庸小說》系列,足足推遲了十年。至於金庸小說研究首次成為國際學術會議主題,又要再等十多年後,至此在整個大中華文化圈全盤否定金庸小說文學水平的言論已微弱到無甚影響力。今時若有誰以研究現當代中國文學為業而對「金庸小說研究」交了白卷,就是不務正業得緊了!

潘國森似是最先(或較先)以「二十世紀中國最偉大小說家」來形容金庸。在世紀之交,北京大學王一川教授將金庸列為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大師第4位,一度引起中國內地廣泛熱議。不過這個近似古龍《多情劍客無情劍》(主角是「小李飛刀」李尋歡)中百曉生兵器譜的排名,是很難批評抬槓的。一似讀者將15部金庸小說的成績排名一樣,見仁見智。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金庸小說至低限度在武俠小說這個文體是無可置疑武功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

兩封「陳世驤書信」的對象是金庸本人,行文措詞已算是「古文」那麼深奧。筆者早在1994年刊行的拙作《總論金庸》就有專章解說這兩封信,拋磚引玉。倪匡評金庸小說「古往今來,空前絕後」,看官即使同意「空前」,卻無法見證是否「絕後」。陳世驤的「今世猶只見此一人而已」也在說金庸最好,而範圍收窄到「今世」,年輕讀者或未能理解這「含蓄」的定論。筆者借鑑前輩的名句,便說金庸是「二十世紀中國最偉大小說家」,這就清楚明白得多了。而且有向整個江湖下戰書的「Hidden Agenda」(隱藏動機),假如有哪位研究現當代中國文學的高明君子要題名哪位小說家挑戰「二十世紀中國最偉大」的名號,潘國森自忖都有應對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