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而有征】東湖櫻花園的五重塔

劉　征

我其實一進東湖櫻花園的大門就被右手邊的那座塔吸引了。那並不算一座特別高大的塔。不像大理的三塔寺，或者曼谷的鄭王廟，遊客還沒進去，大老遠就從外面可以看到幾尊巨塔聳立其中。東湖櫻花園的塔在外面是完全看不見的。甚至在進去之後，你一下子也不會注意到這個景點。最先引起遊客興趣的會是一塊石頭。跟很多公園一樣，這園子也在剛進門的地方立了一塊石頭，上書「東湖櫻花」4個大字。大家既然來了，當然都要在這裏留影。所以這個入口就被擠得水洩不通。正在這時，邂逅就發生了。你剛已拍完照，還在漫無目的地四處打量，準備找一處方向開始遊覽，這塔卻從天而降。它先前被周圍的櫻花樹擋着看不到，這會兒，一旦離開人流，它就是最吸引人的。那感覺就像是坐飛機，一個人正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卻看到雲層當中冒出一個塔尖，剛才還變幻莫測的雲朵立刻失去魅力，你只一股腦地打量起這座塔尖，尋思着它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東湖櫻花園的塔就是這樣一下子出現在眼前的。

塔有5層，每層的塔翼有4個，每一個塔翼都比我們經常看到的那一類佛塔的塔翼更長，彎彎地向外翹着，塔身卻不及正常佛塔的塔身粗壯。所以，這座塔乍看之下，像是只有塔翼沒有塔身，十分纖細。而每一層的4個角都對得很齊，令整座塔有種工整纖巧的感覺。我立刻就想到了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在這部小說裏，有一座叫做金閣的佛塔，主人公將自己出軌的母親、多病的父親，還有結巴的自己都躲避在這座塔身的陰影當中，讓這座塔充當一個完美的精神力量——可以原諒一切，解釋一切。當前這座塔也有這樣的效果，它的工整完美得似乎蘊含着一種精神力量，令遊客的喧鬧安靜下來。

這是不太常見的。通常在人多的時候，任何景點都會喧鬧浮躁。而且，這種喧鬧不是夜市那樣充滿煙火氣的喧鬧。在夜市，下班的人有一個覓食的目的，他們的眼睛會搜尋着道路兩旁的飯館、路邊攤，人雖則在移動，心卻很定，因為知道很快就要坐下來吃東西了。如果在一座老城，道路兩邊的樹木高聳入雲，路邊支着的椅子上閒坐着聊天吃飯的人，那一派景象中的鬆弛感更強。景點的遊客卻不一樣，他們毫無目的，並不打算停下來待一會兒，因為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麼好玩的去處需要遊覽。等到終於匆忙走過一圈，又像什麼都看過了，懶怠再走回頭路。所以但凡景點，總像是個過客雲集之所，再美也因為它的流動性而大打折扣。

不過這座櫻花海中的塔讓人安靜下來。它那樣精緻工整，就像最完美的藝術品，出自於最安靜的匠人之手。遊客也會因此受到感染。更何況，東湖櫻花園為了突出這座塔，還圍繞它設計了很多景觀。首先是一面離它很近的湖。湖上有座紅色木橋，走過去就可以接近塔身。但最美的觀賞地在湖的這一面，遠遠望去，塔身映在湖中，就像一幅印象派的畫作。再遠處，還有一座空中棧道，也是專門用來遠眺這座塔的。於是，這塔就更生動了。

東湖櫻花園有兩個主角：滿園的櫻花和一座五重塔，櫻花代表綿延無盡的詩意，塔則是令人寧靜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