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春分前後，久未打理的後院裏野草恣意生長起來，才幾日未去查看，便鬱鬱蔥蔥地長了滿園。

魚池邊的魚腥草因近着水邊，在春日陽光的催促下，爭先恐後地從土裏冒出了一大片鮮嫩的紅葉，魚腥草的周圍則長滿了茂盛的酢漿草，開了一簇一簇粉紅色的小花，像灑落在綠茵裏的糖果一般誘人。

酢漿草的名字太文氣，若是說「酸咪咪」，小時候在鄉下住過的人是知道的。

鄉下的田間地頭到處都長着「酸咪咪」，是孩子們最喜歡吃的零食之一，摘了它的葉子放進嘴裏咀嚼，有一股清新的酸酸的味道，所以才會被稱為「酸咪咪」，而「酸咪咪」的根莖卻是一個水靈靈的小蘿蔔頭，從前叫水晶蘿蔔，如今被稱作「土人參」，吃起來又脆又甜，孩子們都極喜歡。

大人也有把「酸咪咪」的葉子採回去焯了做涼拌菜或炒菜的，更有讀過一些書的，知其在《本草綱目》中的作用是「主小便諸淋，赤白帶下，同地錢、地龍治砂石淋；煎湯洗痔痛脫肛；搗敷湯火蛇蠍傷。」也會採了曬乾放在家中備用，不過，在嶺南地區，「酸咪咪」遍地都是，一年四季常綠，便不那麼稀罕了。

「酸咪咪」是鄉下孩子的零食，也是孩子們喜歡的玩意兒。《紅樓夢》裏香菱和芳官等人玩的鬥草遊戲，鄉下孩子也玩，不過是用「酸咪咪」鬥，香菱她們的鬥草是比誰的花草更美更奇，而鄉下孩子則真的是「鬥」：「酸咪咪」的莖稈裏有柔韌的筋，大家都選了粗壯的莖稈摘下，和對方手裏的纏繞在一起，再往回拉，誰的被拉斷了便是輸了，運氣好的時候，一根「酸咪咪」會鬥贏旁人的幾根。

「酸咪咪」也被稱作「幸運草」，也就是大家熟知的三葉草，愛爾蘭的國花便是三葉草，從前愛爾蘭和英國進行獨立戰爭的時候，士兵出征，他們的親人便會送上三葉草保佑他們平安凱旋歸來。

新冠疫情期間我去澳洲探女兒，因為疫情的緣故，回國的航班一次又一次地取消，我被困在澳洲住了將近一年。那時女兒每周二早上要坐火車到學校去上課，我會起床送她去坐車，再一個人走路回家，路上的綠化帶裏長滿了三葉草，那時候的生活簡單，時間也過得很慢，每天一個人回家的時候我就會蹲在綠化帶的三葉草裏耐心地尋找四葉草，據說四葉草能比三葉草帶給人更多的幸運。

我沒有找到四葉草，只找到了一片五葉草，果真很快地買到機票回了國。

午後，挖幾株魚腥草涼拌，再採一把「酸咪咪」葉子，滾一碗雞蛋湯做午餐，在陽光裏一面吃，一面與遠在澳洲的女兒聊上幾句，便覺得這個春天的滋味愈發地香甜而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