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星

這個地方，叫「地方鎮」，罐頭企業林立。正如單位前面小廣場裏一塊石頭上鐫刻的廣告詞所說：「有罐頭的地方，就有地方的罐頭。」

地方鎮的罐頭，是平邑縣一張響噹噹的名片。我在這個地方出生、長大、工作，雖然沒去罐頭企業工作過，卻耳濡目染許多。地方鎮坐擁天寶大峪溝的黃梨、山楂等十數個品種水果及周邊村鎮的黃桃等基地，作為「中國罐頭第一鎮」，名聲在外。

就像貴州茅台鎮的酒，如何釀製，怎麼個品質，知其好的人多，知道其為什麼好的卻寥寥。在地方鎮駐地上班、定居近20年了，小時候在天寶大峪溝吃新鮮水果，現今除了回老家時可順手從樹上摘幾個吃，還可以隨時到罐頭企業買回兩箱，想吃啥品種啥口味的，哪怕是混搭的，均可自由選擇。我這個人，吃東西是比較挑的。就算是大品牌，就算產品符合標準，也會優中選優。

地方鎮大大小小罐頭企業六七十家，一來二去，有幾家就比較熟悉了。公正公司的老闆公艷鵬四十出頭，不苟言笑，長着與年齡不太相符的滿頭銀髮。在地方鎮，他家的企業不算大，忙時在廠職工近百，淡季五六十人在崗。他家的罐頭，有好幾個品牌，我吃過「真心夥伴」。簡單的包裝箱，普通的玻璃瓶，溫潤大方的色澤，一看就是「飛入尋常百姓家」的食品。我問過這家企業的老闆，他告訴我他們企業的罐頭根據不同顧客的需求，分成很多種。有純白糖的，有的則一點糖都不含，不過口感依然潤爽可口。

還有一家企業，規模稍大些，在地方鎮數中型企業吧。老闆叫齊偉，是個比較健談的人。他是鎮駐地一個村的黨支部書記，企業裏的職工，也大多都是村裏或周邊村鎮的，企業從無到有，帶動了很多人致富。

地方鎮的罐頭企業眾多，這兩家是我親自去過的。不同罐頭，需要不同流水線，不同流水線，又有不同工序。以橘子罐頭為例。把橘子運到車間，第一道工序是去皮，去皮之後清洗篩選，把品質好的橘子瓣留下，進行蒸煮，然後再流水線上裝罐、稱重，密封蓋子之後進入高溫殺菌車間。經過高溫消毒後的罐頭，已經是成品。但還需要放入倉庫發酵一兩周才能貼上商標進入市場。其實，發酵的目的，就是讓罐頭的口感更滑潤。

公正和康橋這兩家罐頭企業，老闆都比較年輕，與我算是同齡人。我們溝通起來也比較隨意。我曾直言問詢：「你們生產的罐頭放防腐劑麼？放甜蜜素麼？」我詢問時，眼睛是直視他們的。雖然場所不同，時間不同，他們的回答卻令我滿意。他們的表情自然，目光毫無躲閃。公老闆說：「甜蜜素和防腐劑，在剛有罐頭作坊時，有的小作坊的確用過。後來有過大整頓，許多小作坊被淘汰了，剩下的這些大中小企業，經過這麼多年發展，保鮮等技術愈來愈成熟，根本不需要防腐劑等。」齊老闆也坦然道：「現在都是高溫殺菌真空包裝，只要不開蓋，罐頭的保鮮保質毫無問題。」至於甜蜜素，他們也敞開心扉跟我聊。甜蜜素是可以降低成本，可現在的顧客對品質要求都很高，用白糖尚須精挑細選找可靠的道地產地的供應商，哪家企業敢糊弄顧客自掘死路？在信息傳播如此迅捷的當下，無論大企業還是中小型企業，對待自家產品都相當謹慎用心，生怕出一點問題。

公正公司的老闆，辦公桌上放了幾盆蝴蝶蘭。花兒長得旺盛，紫紅色的花朵，大方地舒展着，給人一屋子春暖花開的感覺。而旁邊的壁櫥上，各式罐頭瓶擺放整齊，黃桃、山楂、椰肉、什錦，顏色誘人，「碩果纍纍」。同一室內，有「春華」，也有「秋實」，很具視覺衝擊。罐頭本身是商品，企業從事商業活動，賺錢是維繫其生存發展的需要。地方鎮的罐頭產業，已形成了多條較為完備的產業鏈。地方鎮從果樹栽種，到水果採摘，到罐頭加工，到市場營銷，打通了各個環節，暢通了產銷渠道。當地水果，除了直接運往市場，眾多罐頭企業，是其後盾和保障。

農村老家，在地方鎮西南邊緣。梯田裏，山楂、黃梨、蘋果、黃桃、李子等十數個品種的水果，從夏到秋陸續成熟。有時，母親會找一些罐頭瓶子，自己動手把採摘來的黃桃切瓣，或者把山楂洗淨，放入瓶中，再灌上水和白糖上鍋蒸熟，放涼後儲存起來備用。自己動手做的罐頭，只要密封得好，口感和罐頭企業生產的一樣爽潤。只不過，由於掌握不好瓶裝罐頭的用糖量，用糖一般都偏多，效率則過低，如果計算成本，自己動手製作的罐頭價格過高，不適合到市場銷售。

一些大型的罐頭企業，罐頭品種更加豐富，連本地沒有的食用菇也做成了罐頭。當地的很多罐頭，質量過硬，直接成為出口產品，遠銷海外。一方企業，有一方特色。大多數企業的老闆，扎根在村鎮，在自身發展的同時，還積極投身到公益事業中。去當地小學、中學送「溫暖」，為相關村架設路燈「送光明」，自覺捐款為本村和外村硬化路面。公正公司的老闆說：「不管規模大小，只要有需要，我們都會拿出一些錢，做力所能及的事。」康橋公司的齊偉重點強調：「村裏的貧困戶是重點照顧對象，只要條件允許，優先為他們提供方便和就業機會。」

在這兒，罐頭企業的老闆一抓一大把。但凡現在還正常運營的，都是經過了一番風風雨雨洗禮而屹立不倒的。不說公益，單單提供就業，就能讓許多當地人不必東奔西走了。特別是那些身體尚好但無法外出打工的老年人，剁個桃瓣、搗個山楂核、扒個橘子皮，勞動強度不大，沒有數量壓力，時間相對自由，願意幹就幹，不想幹就歇歇，使得在家門口賺錢成為一種可能。

地方鎮西南部，在丘陵、山地的梯田裏，通風好、採光好、不積水，半沙半土的地適合果樹生長。以山楂為例，同樣的品種，天寶的就比周邊鄉鎮的色澤更好，口感也更佳。直接運到市場，以商品出售。或做成罐頭，鎖住其飽滿欲滴的鮮，更耐存儲和運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