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鵬飛
周末習慣於傍晚跑步,跑完之後,在添馬公園或是金紫荊廣場做了拉伸,就會沿着灣仔、金鐘、中上環一路往西環走,不管是周五還是周六,雖只是晚上7點多,食肆開始閉舖,街上也漸漸清冷,大的百貨商場,多半閘門半捲,做着結束營業前的盤點。沿途不斷有電車經過,叮叮噹噹,在昏黃的街燈裏,愈發響亮。行人寥寥,左顧右盼看着往來的匆匆巴士,看起來個個都是歸心似箭。
稍夜一點了,我有時會刻意繞到蘭桂坊一帶的街巷裏,想去感受周末閒適鬆弛的氛圍。順着狹長的石板街一家一家望過去,大部分的酒吧裏,都是零零散散坐着幾個客人。當然,也有幾家馳名已久的,有不少客人端着酒站到了街上,酒吧裏的音樂聲浪,也跟着溢出了街,倒是有幾分難得的夜香港氣息。
印象中,只有疫情恢復通關解除口罩禁令的那一段時間,周末穿過酒吧林立的中環,才堪稱摩肩接踵。不少人都是下班後拎着公文包直接過來喝一杯。一條畢打街走下來,我邊走邊拍攝的鏡頭裏,人頭湧湧,各種膚色,各種造型的都有。有不少人,還會主動在鏡頭前比心,做鬼臉,融融洽洽的樣子,友好又輕鬆。可能是被疫情憋得太久,每個人都想用不戴口罩的臉,跟生活打個招呼。不過,久違的熱情短暫釋放後,又有條不紊沉寂到了疫情中一日三餐平安四季,按時上床,早睡早起。
自律的好習慣是不容易形成的,養成了又很難在短時間裏被改變。疫下3年,很多人基本上捨棄了過往夜蒲積習,愈夜愈精彩的興頭,早已淡若煙塵,不知不覺隱入了昔年舊夢。可能是年歲漸長,更願意平淡清幽,也可能是體會到了健康生活的好處。但有一樣確實變了,那就是值得下班不回家流連在外的館子,少了很多。比如消夜,以前夜班收工,呼朋喚友到天光是常有的事情。凌晨兩三點,乃至早上四五點,熱氣騰騰的大排檔隨處可見。灣仔、銅鑼灣一帶,無論是地舖還是樓上,夜再深,適合口味的食肆都能輕易找到。現在,過了晚上10點,已經不知道哪裏還能找到可以邊吃邊聊的地方。有幾次有內地朋友來港,約見的時間太晚了,就只好買一堆吃喝到附近海邊的長堤上吹吹風了。
再比如買東西,住家附近的兩大超市,疫前都是24小時營業,凌晨一兩點下班了,才慢騰騰推着購物車,採買生活所需。疫情期間,超市全部取消了通宵營業,到現在也都沒有恢復。稍微下班晚了,就只能去便利店救救急。巴士的班次也明顯削減了,耗費在等車回家上的時間更長。城市的運作是一個系統工程,牽一髮而動全身。看似每個人只是稍微調整了個人的生活節奏,與之相適應的公共設施配套,也都隨之悄然改變。也正是在這種不經意間,過往充滿煙火氣息的香港夜色,也就跟着暗淡了下去。如今驀然回首,驚覺夜生活失色太多,各路人士,智計百出,想要盡快恢復到從前。其實,我倒覺得不必急於求成。這幾年經歷風風雨雨,香港人求新求變求發展的心氣,正在積聚,蘊藏在社會中的智慧和創造力,也需釋放的機緣。只要社會穩定,政通人和,夜色撩人的生活,也會不着痕跡地潤色於我們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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