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上周三晚，因抑鬱症輕生戛然逝去的樂壇天后李玟，讓無數人在短暫的震驚錯愕後，即刻陷入了網絡世界裏潮水一樣湧來的傷感與不捨。作為一名歌者，出道30年，李玟用具穿透力的音樂和燦爛陽光的舞台形象，帶給眾人以力量。她的身後，除了悲傷追思，還有大眾層面對抑鬱症患者痛苦因由的再一次真實感知。關注身邊親近的人，不要讓他們陷入孤獨掙扎的困境，陪伴那些看起來容易落寞的朋友，掉隊的感覺並不好受。人和人之間真誠純粹的情感流淌，會不動聲色彌合創傷治癒心靈，會不着痕跡浸潤枯竭滋養生機。

次日早起跑步，不覺間在她剛剛故去的瑪麗醫院門外停留了片刻，有救護車在如常運作，有看病的人出出入入，有雲朵在醫院白色大樓的頂上悠悠蕩蕩，一切都像過往的每一天一樣，普通又平常。個人世界裏的驚濤駭浪，放在無常又碌碌的現實生活裏，一星半點的水花都難濺起。

上周六，土瓜灣一眾街坊含淚送別「麵粉伯伯」，再一次讓人對香港這座人情味濃郁的城市，有了一份更貼切的認識。「麵粉伯伯」是一位寂寂無名的手藝人，過去40餘年，他背着麵塑木箱，在紅磡、黃埔、土瓜灣、九龍城、觀塘等區走街串巷，尋覓兩餐飽飯。經他手捏的孫悟空、豬八戒、唐僧、沙和尚、魚蟲、鳥雀等栩栩如生的麵塑公仔，在餬口之餘，也陪伴許多香港人度過幼時一段歡樂時光。

今年3月，走到生命終點的「麵粉伯伯」，默默倒斃在宋皇臺一條街市後巷。因無身份證明文件，亦無人認領屍身，警方呼籲知情市民提供資料。消息傳到了土瓜灣，熱心街坊知道後，紛紛聯絡政府相關部門，希望能以非親屬身份為其料理後事，不要讓這位曾經留在眾人記憶裏的「麵粉伯伯」，就這樣孤零零離去。食環署接納了街坊們的善意，在葵涌公眾殮房為「麵粉伯伯」舉行了簡單又隆重的悼念儀式。手持白菊的街坊們趕來送別，大嶼山的僧人得知後，也前來為其誦經超度。大家不為別的，只為這個眾人口中不善言談、不受他人餽贈的「麵粉伯伯」，雖然生活艱辛清苦，卻始終守着一句「有手有腳靠自己」的信念，走完了顛沛流離的一生。有街坊說「佢好有骨氣」，有街坊說「多謝佢喺我哋生命出現過」，有街坊說「同屬社區的一分子，沒理由要佢孤身一人離開」……還有不少街坊持續將此前偶然間拍下的「麵粉伯伯」售賣麵塑時的照片，上傳網絡群組，寄託追思之情。一座城市對一個普通人最後的眷戀，叫人動容，也叫人從中體悟要如何珍惜眼前的人。

享譽歌壇的李玟，且歌且舞的一身活力，成為很多人青春記憶裏一縷燃燒的亮色。到死也不知姓甚名誰的「麵粉伯伯」，用不計其數的手作麵塑，給不少香港人留下一段童年趣事。誠如無論天南還是地北，河流最終都匯合在了大海；無論貧窮或是富貴，每個人最終都會在後知後覺中度過匆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