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蝶

這兩三個月，我每天坐在電腦前工作的時間比任何時候為多，忙個天昏地暗。時間如何流逝和身邊正在發生什麼事情我也好像不太知曉或記得。

上星期我便鬧了一個笑話︰6月21日那天，有人說她翌天放假，我問她放什麼假。她有點不敢置信地望着我回答說︰「明天是端午節啊﹗」

噢﹗我當然是應該知道翌天是端午節的，因為我親眼看着女傭在廚房包糉子，我更拿了數隻糉子送給鄰居。可是，當端午節來臨時，我卻沒有把它記起來。大概是腦袋有點累，不夠清晰，我明明知道端午節的習俗是包糉子，亦知道那天是公眾假期，卻不能將兩件事情放在一起聯想。

我家以前是會因端午節而做節的。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無人再提起要過端午節一事。我肯定不是由我廢除這個習俗，因為我是一個很注重過節慶，儀式感很強的人。也許全家只有我一人重視節日和儀式，卻無人附和。既然自己的那台戲漸漸唱不成，那就不再過端午節了。

話說回來，在芸芸中國傳統節日中，端午節似乎真是一個沒有慶祝感的大節。現時無數人都愛在過節慶時以手提電話向親友發節日祝賀語或祝福圖。清明節和重陽節還好，因為大部分人（不是沒有人）都不會寫上清明節快樂或重陽節快樂的祝福語。可是，端午節便奇怪了，我收到很多製作精美的祝福圖都是寫着端午節快樂。

如果可以吃糉子、看爬龍舟、游龍舟水便已經足以令人快樂，那麼端午節也是一個快樂的節日。不過，我們傳統上相信端午節是起源自詩人屈原投江自盡一事，那就不應該是一件快樂的事情了，所以我只會挑選寫着端陽安康的節日圖祝賀親友。

在個人記憶中，端午節真的不是一個愉快的節日，因為我有兩名長輩都是在端午節那天離世。那兩個端午節我都在醫院看着老人家仙遊，傷心難過。

信不信由你，第二位老人家在駕鶴歸西前的兩三個星期前已經昏迷，我卻預言她會在端午節那天西去。有兩個原因令我作出該預言，第一個原因我不便公開；第二個原因是很科學，並非迷信，亦非危言聳聽。因為我國的二十四節氣是將天文、農事、物候和民俗科學地結合，產生了相關的歲時節令文化，而我相信節令的改變會對患重病的人的病情有着非常嚴重的影響。我們身壯力健之人不會感受到節氣的變化；可是，即使只是輕微的節令轉變，也足以成為身體本來已經虛弱不堪的病人的催命符。這就解釋為何很多人說重病的人難過大時大節一關的意思。

還記得那個端午節的前一天，我在街上被送進醫院。在病房內折騰了一晚一天後，我臉無血色地出院。剛返到家中，醫院來電了。我虛弱地問那天是什麼日子，家人說是端午節，我的臉色更加蒼白，心中大叫「完了」。我因為自己也出了毛病，忘了那天正是端午節，也忘了自己的預言。

今年端午節數天前，一位朋友告訴我她的父親因癌細胞擴散全身，應該不久於人世。照片中的老人家已是病入膏肓的狀態，我只得婉言安慰，希望奇跡出現。之後，我繼續埋首工作堆中。數天後，她說父親當天仙遊。我一看日曆，原來那天正是端午節。我又是因為精神不夠鬆弛，沒有將她的父親病重和端午節聯想在一起。

他是我身邊第三位在端午節大去的老人家。所以我只會祝大家端陽安康，而不會是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