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秀宏

懸空寺，是我國五嶽名山之一的北嶽恒山十八景中最獨特的一景，號稱恒山第一勝景。該寺始建於1,400多年前的北魏王朝後期，據說是一位叫了然的和尚所建。始建初期，最高處的三教殿離地90米，現千百年來河床淤積，僅剩58米。懸空寺位於山西省大同恒山，建於金龍峽西側的翠屏峰腰，整個寺廟為木質框架結構，共有殿宇樓閣40餘間。

我從低處向上望去，整個建築猶如一尊懸在巨大屏風中腰凸起的精巧玲瓏玉雕，層層疊疊的殿閣凜然而起，然而高處並不寒，上有翠屏峰崖遮掩，下有立於岩面的數十根筷子似的木柱子撐托。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它歷經滄桑，沐千年風雨仍保存得如此完好呢？

俗語說「平地起高樓」，懸空寺卻反其道而行之，懸建於絕壁之上。「懸空寺，半天高，三根馬尾空中吊」，這句民謠並非虛言，懸空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危樓」。但是，寺廟底面插入岩石中的多條橫樑與數十根立木——構成了有力的支撐體系，使樓寺穩如磐石。站在懸空寺腳下，抬眼看整座寺廟似凌空而建，既像鐫刻在石壁上的浮雕，又如懸浮於崖邊的瓊樓，真有半空欲飛之勢。仰頭再向上望，只見仙宮神樓，凌空危掛。朱戶丹廊，傍崖飛渡，彷彿玲瓏玉閣棲落在萬仞峭壁上。寺廟背靠着巨大山峰，懸於離地50多米的懸崖腰部，驚險奇特，別具一格。

再看寺廟下方的22根立木，下端牢牢地壓在岩石之上。那些立木的落點經精心計算，既起到部分承重作用，又用來制衡樓閣的高低錯落。而真正起到較多承重作用的是深嵌於岩石中的底面橫樑。橫樑共計27根，懸空寺的樓閣與棧道下都埋有此物，這些直徑50厘米的橫樑被鑿入岩石中，露在外面部分大約有1米上下，它們是懸空寺的「強健臂膀」。橫樑亦稱「鐵扁擔」，質地堅硬，是用當地特產鐵杉木加工而成。一般先用桐油浸泡，防腐防蟲，插入岩石能千百年質地不變。

我隨着人群緩緩向上爬，經棧道七拐八折終於來到寺廟的第一層。整座寺廟所有通道僅容一人通過，內部空間極其狹窄，小心翼翼地沿寺廊往上爬，一邊是懸崖，一邊是樓閣，每個房間都非常相似，裏面懸掛着一尊尊佛、道、儒的畫像和壁畫。整個懸空寺共有40餘間閣樓，構成了這座獨特的三教合一寺廟。因這些建築都集中在一個龐大的崖龕下，所以每逢山間暴雨傾盆，雨水從寺頂突出的岩頭上飛流直下，瀉入谷底，給這瓊樓仙閣掛上一排排晶瑩的水簾，蔚為壯觀。

一位位遊人跨棧道，步長廊，鑽天窗，穿石窟，如臨仙境。當爬到寺廟最高層，我真切地感到腳下木板因人群走動而發出的微微震顫，並傳來「吱吱」的聲響。伏在欄杆上向下望，但見山谷裏遊客密密麻麻，再抬眼向前望去，遠處便是恒山之巔，山峰聳立，白雲繚繞，周圍景色盡收眼底。難怪詩仙李白公元735年遊覽後，有詩云：「飛閣丹崖上，白雲幾度封。蜃樓疑海上，鳥到沒雲中。」寺廟岩壁之上的「壯觀」兩個大字，亦為李白題寫。懸空寺氣定神閒地靜觀千年日出雁陣，故人離去寺猶在，千載懸空人復來。懸空寺以端坐高處的隱士氣度獨立於世而不衰不敗。從頂層往下一點點走下，樓梯和通道的間距更為狹窄，只好一小步小步挪着走出這懸空寺。下來一大截，回望這座空中樓閣，峭壁上古樸的屋簷，寺廟下方李白書寫的「壯觀」二字，連同整座山峰，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恍若隔世一般。明崇禎六年，徐霞客遊歷到此，稱之為「天下巨觀」，一點兒也不誇張。

我真為古人大膽絕倫的動意構思和巧奪天工的建築工藝嘆服連連，嘖嘖稱奇。這神奇的懸空寺，凝結着古人智慧，在歷史長河中，一直閃耀着光彩奪目的迷人光環。那麼，懸空寺為何修建在懸崖峭壁之上呢？懸空寺是怎樣建成的？建懸空寺的初衷是什麼？為什麼它歷經1,400多年還能保存完好？它是在怎樣的物候環境下屹立千餘年的？

有人說因這裏曾經暴雨成災，把寺建在石崖下恰是天然大廳中建安謐小屋，因崖頂突出部分是天然屋簷，好像是一把巨大的雨傘和遮陽傘，使古寺免受雨水沖刷和日光曝曬。而寺前的高山如屏，同樣可遮擋烈日強光的投射。尤其絕妙的是，山風往往隨低處河谷的水流與水汽運行，保持了這裏風小乾燥的獨特環境。也有人說，崖下暴雨頻頻、洪水奔湧，乃金龍作祟，遂建寺鎮之，必高懸法器，於是才在這百丈懸崖中懸空修建了三教合一的寺院。同時，這裏是南去五台山、北到大同的交通要隘，懸空寺建在這裏，可方便來往的信徒登臨進香。

據寺裏石碑記載，在當時工人們先在山崖上完成了布置橫樑的任務，然後再在山腳下，造出每一個木質構件。當把所有構件都造完後，把它們一個個搬運到山頂上，再用繩索把這些部件都降到山腰。在那裏，工人們將這些部件拼成一個個單獨的建築，再在單個的建築體之間鋪上棧道，連接成整體。這樣，便成了懸空寺。

那麼，當時工人們沒有複雜的施工機械，如何在石壁上開鑿石孔呢？導遊說，古代工匠用了一種叫做「籤」的鐵質工具，在岩石上開鑿了27個石孔，然後將橫樑穿進岩石中。那麼，古人又是怎樣將橫樑牢牢地插在石孔中保持不動呢？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文物保護部門曾試圖更換部分懸空寺的橫樑，卻無法將橫樑從石孔中拔出。專家們推測，這些橫樑在打入崖壁石孔時，都被作過獨特處理，插入石孔的一端應該被打上了楔子。這樣楔子會撐開橫樑，牢牢卡在石壁中。它的作用類似今天的膨脹螺栓，打得愈深，就固定得愈牢。

我不由張大嘴巴，驚嘆懸空寺倚天而生的豪邁氣概，帶着癡癡的迷戀深情地注目，並在寺內許下堅定如斯的諾言。幾生幾世的歷史風雲吹過，懸空寺依然保持如此完好，也許是佛道儒聯袂的虔誠感動了上蒼。千年古剎千年夢，老和尚敲響木魚的瞬間，我似乎看到了歷史老人拈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