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森

與相識幾十年的老同學聚餐,當中有本地大學教授,話題忽然轉到今時大學生的語文水平上面去。教授說以他近年所見,學生英語水平尚算可以,中文就不成了。

記得1997年回歸之後,特區政府在中學推行「母語教學」政策,但是「執行不得其人、實施不得其法」,後來曾經大力推動「母語教學」的教育界「大老」都好像忘記初衷,少提這事。當年有外籍教授抱怨大學新生的英語水平,不足以有效地用英語學好大學本科課程云云。

此間大學教師隊伍還有點森嚴的階級分野,說不好倒有點似種姓制度那樣。老同學官拜「教授」,是「頭等公民」,身處「上層建築」,教學與研究任務繁忙,難免少注意到從中學,即「半製成品下流供應商」那邊輸入原材料的品質。大學老師中有「講師」一級,一般只負責授課,不得參與學術研究。講師的學歷即使與教授等同,礙於「種姓」低,許多幹到退休仍是「二等公民」,除非得到系領導關照,否則多數無緣上流到較高「社會階級」。中學則以「教師」為頭等公民,「教學助理」為二等公民。教學助理要擺脫低「種姓」,機會比大學的「講師」高些。

據筆者的了解,學生中文差是中國語文科給「去中國化」的「十年浩劫」所致!

原來大概由2006年至2016年(僅憑記憶,可能有一年偏差)香港中學文憑試(約略等同老香港記憶中的「香港中學會考」)的中文科廢除了考核「範文」這個環節,於是這一兩代的中學生(中學生以5到6年為一代)就沒有被強迫背熟那二三十篇課文!「十年浩劫」下來,大概2010年至2020年中文系的畢業生,有些就到了中學當老師,這批老師卻沒有怎麼背過古詩古文。這樣,大學生平均中文水平焉能不「墮落沉淪」呢?

二十世紀許多文章寫得好的作家,在被問及如何提升寫作能力時,都清一色建議年輕學子多背誦古詩古文、多閱讀名家作品。例如季羨林大師生前就說過,二十一世紀中國小孩應該起碼背200首詩和50篇古文。這200首詩,如果從小學學起,以五七言律絕為準,再將長篇詩當成數首算,上到中學應該可以達標。過去香港的中學行5年制,一年背十篇古文,5年就是50篇。現在6年制,背上八九十篇也不為多。

現在回頭去追究是哪個(或哪些)混蛋決定中文科「去中國化」,當然有阻嚇作用,但是要讓香港語文教育復原,還是個很艱巨的高難度工程。十年浩劫期間完成大學中文系主修學習的「受害人」,有些都成為了「資深」國文老師了。筆者想爛了腦袋,也不知可以怎樣善後。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反對背誦「範文」、醜化背誦為「死背書」的,一定不是中文系的老師。有理由相信是教育系老師說了算,中文系老師「靠邊站」才會催生這場浩劫。

近年全世界各國各族的小孩都學習中文,歐洲美洲非洲的小孩都會背唐詩,假如香港小孩仍是躲懶不肯背書……吾不欲觀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