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圭吾的《預知夢》(左)與宮部美幸的《火車》

失蹤事件,差不多可說是推理小說中殺人情節的必然前奏。

某日白晝,忽然某男或某女人間蒸發──他或她去了何方?是否尚在人間?是自決失蹤,還是被失蹤?假如尚在人間,他或她正在過怎麼樣的生活?凡此種種,均成為閱讀趣味的焦點所在。

美國著名的推理小說作家Hillary Waugh名作《Last Seen Wearing…》正是以女學生失蹤事件為中心的小說。小說當中沒有神探登場,只有一眾警官憑堅實細緻的調查,不斷從微細的線索入手,構成討論型的偵探小說,同時也勾起一股少女失蹤的偵探小說跟風熱潮。

回到日本的範疇,論及當代的失蹤事件推理小說名著,宮部美幸的《火車》肯定榜上有名。《火車》簡言之就是新城喬子「奪舍」的故事,透過她侵佔且取代了關根彰子的身份,從而與不同人發生關係後,終於出現漏洞予人懷疑,被停職中的刑警本間注意到,因此在千頭萬緒的搜查尋索下,結果理清殺人奪命作化身的陰謀來。新城喬子的人生被破壞之時,同時也讓她認識到在社會生存的黑暗之道,於是由殺人奪命以至如何可以取代他人的戶籍資料,都在邊逃邊學的過程中成為傍身的伎倆。有趣的是,小說透過人口失蹤,披露日本社會那種戶籍與地緣關係解體的真實現況,現代人的「戶籍」構成反過來以信用卡來作為隱喻說明──失蹤事件由是生出社會性的涵義來。

當然同一樣的失蹤情節,不同作家當然有自己的意圖構思。桐野夏生的《柔嫰的臉頰》也有少女的失蹤元素──描述佳須美與森脇道弘前往北海道,拜訪石山與典子夫妻。佳須美的長女有香突然失蹤,佳須美的人生從此產生劇烈變化。小說中穿插大量夢境,癌末瀕死刑警內海夢到的真兇是後來飲彈自盡的地主和泉,而佳須美夢到的卻是丈夫為報復她的外遇,與佳須美父母聯手,將有香帶回她離開後就沒有再回去過的老家。失蹤在桐野筆下,幾成了另一羅生門的設計,好讓人生從中剖陳披露。與此同時,失蹤在日本也有時限設定,一般而言除了特殊情況外,失蹤七年後就會於法律上判定失蹤宣告,即認定失蹤者已死,而婚姻等關係也會陸續解除失效─米澤穗信的《冰果》正是以失蹤宣告為主題而切入的代表作。由此可見,失蹤事件在推理小說中,真的可以樂此不疲反覆擺弄。

東野圭吾在《預知夢》中,兩度以失蹤事件成為素材。〈絞殺〉以工廠老闆失蹤為幌子,不過很快會揭穿了布局,而把焦點由失蹤追尋,改為殺人兇器的推理懸疑構思。真的貫徹以失蹤為主軸的其實是〈騷靈〉,彌生因為丈夫失蹤於是拜託草薙協助,當然之後神探伽利略自然會登場。不過小說乃典型的失蹤元素布局,大家從一開始已不樂觀,認為失蹤的神崎早已凶多吉少,問題是怎樣去尋回他的屍體,以及早日破案令他沉冤得雪。原來神崎只不過運氣不好,目擊到一宗命案,當他正想去舉報揭發時,被兇手殺人滅口,於是兩具屍體就埋在受害人家居之中,令旁人無法得知他的死訊。

東野想做的是一種敘述詭計,表面上令讀者以為神崎死不瞑目,於是令到受害人家宅中出現靈異事件,由是有鬼怪小說的趣味。當然在伽利略的偵查下,一切自然有科學上的解說,最終也得以水落石出。所以在東野的《預知夢》中,失蹤反過來是一切進入的契機,好讓他引領讀者進入不同的圈套中,從而令他可以一層又一層地展現他的變化布局,這正是老練的暢銷小說家,所優而為之的雕蟲小技。 ◆文:湯禎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