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趨近年關，過年的傳統習俗，開始一項一項登場。不管南方北方，臘月廿三、廿四都是要祭灶。古往今來，吃飽吃好總是頭等大事，掌管廚房的灶王爺優先獲得祭祀，實屬情理之中。緊跟着就是除塵除垢灑掃庭院，採買年貨置辦各式過節物品。家底殷實的，無論南北，鮑參翅肚，老酒新茶，必不可少。普通人家，肥雞大鴨，河魚海蝦，也都能預備齊全。這些年，內地高鐵、機場、高速公路建設速度之快、密度之高，時不時就令人驚嘆不已。物流運輸，冷鏈供應也隨之日臻完善。運費大幅下降，南北特產，東西風物，平常時節都已物美價廉進入尋常人家。昔日的物離鄉貴，變得稀鬆平常，也讓那些常年在外打拚的遊子，衣錦還鄉時，想要帶些別致稀罕的手信，也頗傷腦筋。

在過年習俗上，近些年北方人還被南方人帶起了一樣新傳統，買年花。

以前過年，北方人家裏頭最多也就是一盆水仙，養得碧綠青翠，水蔥一般鮮嫩，頂着齊蓬蓬 一層鼓囊囊的花苞。年三十前後，水仙接連開花，黃蕊白瓣，香氣襲人，一屋子豐盛飯菜飄出來的香味也蓋不住。廣東和香港過年逛花市買年花的習俗一經傳入，即刻讓冰天雪地的北方人眼饞不已。農耕文明的悠長歷史，佳句名篇裏的反覆吟唱，早已潛移默化在基因裏，只待時機允准，親近花木融通自然的審美情趣悉數復甦。仍舊是得益於周密便捷的運輸網絡，大吉大利的年橘，大展宏圖的桃花，富貴滿堂的蝴蝶蘭，以及專為春節培育的牡丹、海棠、杜鵑、大麗花等，也相繼成為各地都買得到、買得起的過年氣氛擔當。窗外冬雪紛飛，屋內滿室春色，一年的好願景由此開啟。

送了金虎迎玉兔。跟兔有關的吉祥話，這幾日也正從議員們街市派送的對聯招貼，延伸到了各路媒體引經據典考證傳說的兔年生肖起源、始末，及逸聞趣事上，再過幾天，諸如前兔似錦、揚眉兔氣、兔飛猛進、玉兔臨風、奮發兔強、宏兔大展的祝福用語，便會鋪天蓋地地擠滿了手機。

在傳統觀念裏，12生肖對應不同的性格和命運，細品下來還是有幾分道理。家裏屬兔的人特別多，往上數三代，往下數三代，男女老少，多半都生在兔年。一直以來在外人眼裏的整體風評，聽得最多的是八個字，溫和良善，細緻盡責。我是無福得見屬兔的祖輩們，是如何為人處世的，只聽過與他們同輩年長高壽者提及時，也多用這八個字來形容。父輩們兄弟幾個，生肖皆屬兔，平素行事待人亦未曾讓這個八個字失過色。平輩的堂兄弟們，還是以屬兔的居多，各自從事的職業皆不同，但都溫文爾雅，和和氣氣，從未聽說過與鄰里親戚同學同事起過什麼大爭執。子侄一輩沿襲下來，屬兔的人仍居多。閒暇時冷眼看去，許是生在和平富足的好時候，愈發覺得較之上一輩，身上更多了些謙遜禮讓的意思。

以前曾在家中閣樓上翻過一本老相冊，裏面有一張祖父中年時的黑白半身照。照片裏，深色中山裝平整挺括，一張眉清目朗膚色白皙的國字臉，氣度平和，觀之可親，還是擔得起溫潤如玉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