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木木從江西老家寄來了我需用的艾條和我愛吃的米花糖。

令我又驚又喜的,是木木裝在紙箱裏與艾條和米花糖一同寄來的野果——金櫻子。被單獨放在紙盒裏的金櫻子像一個個金黃色的小梨子,盒子一打開,便散發出一股在我的記憶中很熟悉的、甜甜的清香味。

那些留在童年的,與金櫻子有關的記憶都是浪漫的、美好的。

我喜歡稱自己為「山裏的孩子」,是因為我的童年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粵北的山裏度過,那些日子大多都在漫山瘋跑着採野花和吃野果。除了桃金娘和板栗,我最愛吃的野果是金櫻子。在我童年的記憶裏,金櫻子不叫金櫻子,而是叫刺梨子,因為它雖然渾身長滿了毛毛刺,但果子的形狀更像是一顆小梨子。相對吃刺梨子來說︰「貪靚」的小女孩更愛的是刺梨子花,我和幾個鄰家的小夥伴都一樣。

刺梨子是在春末夏初的時候開花的。刺梨子的藤柔軟,多是繞着一些小灌木攀爬,陽光充足的山腳處總是盛開着大片的薔薇樣兒的刺梨子花,很絢目的白花,幽幽的花香飄出老遠,蜜蜂們便「嗡嗡」地來了。哪怕刺梨子花只有單一的白色,有了陽光的照耀和蜜蜂的圍繞,便無端地多了幾分妖嬈。

讀過外國童話書的小女孩們都知道,在童話世界裏,美麗的公主和新娘都有一條白紗裙,披散的長髮上都是要配一個美麗的花環的。於是,大家一起動手,採了花兒,你幫我,我幫你,不管長髮還是短髮,不管穿的是裙子還是褲子,每個人頭上都戴了一頂漂亮的刺梨子花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彷彿每個人都走進了童話世界,在陽光下,在蜜蜂演奏的樂曲中,變成了美麗的公主,或者新娘。與童話故事兩樣,浪漫的「公主」和「新娘」們戴着白色的花環回家後幾乎都吃了俗氣的「竹筍炒豬肉」,因為白色花環在西方童話裏甚至是現實世界中都浪漫得很,但在中國卻是不吉利的象徵,是家裏死了人才會用的,大人不揍才怪。

當然,吃了「竹筍炒豬肉」以後也不耽誤大家吃刺梨子。到了秋末冬初,刺梨子由青果子變成了一個個金黃的小梨子,小夥伴們又開始一窩蜂地去摘果子。刺梨子上的刺也不能阻止大家想吃它的熱情,果子摘回家,把上面的刺小心刮掉,輕輕啃食那層薄薄的果肉,頓覺滿口香甜。孩子們戴刺梨子花環大人要生氣,吃果子他們卻是不反對的,有的自己還要吃上幾個,還有讓孩子多摘一些回家給父親泡酒喝的。一切皆因鄰居裏有位讀過《本草綱目》的,知道吃刺梨子的好處很多,小到可以治小孩子尿床,大到可以醫大人的難言之隱,它可以當水果吃,可以煮茶喝,可以泡酒飲……學中醫的木木亦想起古書中說的金櫻子「生津液、收虛汗、補五臟、養血氣、平咳嗽」的等等好處來了,便寄了給我。

前幾日得了傳說中的「幻陽症」,朋友小寧知我缺抗疫物質,寄了抗原檢測盒給我,一測之後,結果為「陰」,便心安了。忽地想到,自己在滿街都是「陽人」的後疫情時代未中「陽招」,但因為朋友們的關愛而中了「陰招」,譬如小寧給的抗原之「陰」,譬如木木給的金櫻子之「櫻」。

中了「陰招」的人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