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科舉考試的「考試範圍」極為龐大,應考的士人大部分都讀不完,只能跟現代學生一樣找「雞精書」來救命。圖為南京的中國科舉博物館。 資料圖片

每次上課,總會叮嚀同學多讀原典。奈何大家永遠合十謝絕,哪怕考試臨近,頂多查查論文篇目,翻翻可疑的「雞精書」。懶散如此,好不過分!誠然,惰性之事古今皆然,今人有求於「雞精書」,古人則崇尚「兔園冊」。

正如「雞精書」無關家禽,「兔園冊」不干動物學。所謂「兔園冊」又作「兔園策」,本為編於唐太宗年間的類書,由太宗兒子李惲主導,而「兔園」一稱就是取自李惲擁有的園林。根據記載,其包羅萬有的內容有助孩童學習,故長期為私墊用作蒙書。介紹至此,「兔園冊」顯然並非毒物——對孩童而言。

力求上進方為美德,士子長成後當不畏深奧,勤讀古老的經典。即使「兔園冊」資訊豐富,但小兒程度限於泛泛而談,不求甚解,與實學相差甚遠。只恨世間安於逸樂者眾,相傳五代時的「長樂老」馮道就是靠「兔園冊」應答君主,了無卓見。如是者,「兔園」成為學問淺陋的代名詞,如清人龔自珍記,時人蔑視明代儒學,常罵之為「兔園鼠壤」。至於「兔園冊」,則是載錄此等皮毛之學,以便捷速成作招徠的書。

歷來學者俱反對「兔園冊」之流,但對徘徊科場者而言,這卻是救命索。唐人頒布《五經正義》後,經典的「基本內容」變得極龐大,士子難免承受不住。到底像明清大儒顧炎武般,樂於背誦《十三經注疏》的奇人萬中無一。他們惟有使用坊間編纂的各式「兔園冊」,務求提高溫習效率。此風氣後來更延展至詩賦等科目,連名家的詩文集亦出現了簡略的合集。要知道宋代書肆發達,原因之一就是出版「兔園冊」的利潤可觀。士人畢生但求藉科舉出仕,難得遇上彌補天資的捷徑,些許金錢何足掛齒?

現存的「兔園冊」可分三類。首類是原典文獻的節錄本及匯編本,如宋代有《蘇門六君子文粹》,概為東坡文風大盛的產物。文學史固多言「蘇門四學士」,其地位異於另外兩位「君子」陳師道和李廌,惟書商多附兩家,自有物超所值之感;第二類是模範答卷的匯編本,如《元和制策》錄元稹、獨孤郁、白居易的策論,元白文風足以縱橫晚唐文壇,與其用於科舉的價值關係重大;第三類則是指導答卷的小書,代表者當數《論學繩尺》。此書以「論訣」一章開首,集多位名師的心得,教導士子作答時當有「破題」、「論字」等意識,還會分割答題步驟,逐一講解要點。這根本就是古代的「補習天王」吧。

在學術研究而言,「兔園冊」有其價值,惟對教師來說,它終究不值鼓勵。學生以此取巧,即使勉強保住分數,也扣連不了真正的知識。有心精進學問,終須腳踏實地。其間吃點苦頭無妨,撐過以後便有康莊大道。◆ 凌頌榮博士 香港恒生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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