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書是作者對傳主的「感謝」之言。 作者供圖

黃仲鳴

小學時,語文老師介紹我們看蒙田的隨筆。當年在書局找不到什麼蒙田,只找到黃蒙田,也買來看看,覺得也不錯。後來老師又介紹培根,這時我們才知道,他說的是西洋文學。

他口中的蒙田,是法國十六世紀的思想家、散文家朱歇爾·德·蒙田,他被譽為歐洲「近代散文之父」。他的《隨筆集》,開創了「隨筆」這文學體裁,在歐洲興起。老師後來介紹英國培根的《隨筆集》,是蒙田之後的產物。

可是,我們都找不到蒙田,圖書館也找不到。老師說:「我是在報上和文學雜誌看到的。是梁宗岱翻譯的。」

梁宗岱是誰,我們也不甚了了,也沒心機追尋什麼蒙田;黃蒙田算了。

直到1980年代,我才在書店看到這位法國蒙田的作品。其後,因為研究香港舊報刊,也在《星島日報·星座》看到梁宗岱的作品,可惜老師非作家,若是當年寫下對蒙田作品的評價,我們這些「懵懂小子」,一定以老師為榮。

前些日子,整理書齋,翻出褚威格寫的《感謝蒙田》(台北:大塊文化發行,2009年),譯者舒昌善,浙江上虞人也,乃德國哲學博士;原書先由北京三聯書店2008年刊行,後來才有台灣版。舒昌善這部書,是褚威格最後一部傳記作品。猶記得,這部作品當年初看,一口氣就看完,褚威格對蒙田人生和作品認識之深,娓娓道來,引人入勝。這是否和蒙田心靈上有所交契?

在第一章裏,褚威格就說,有一些作家如荷馬、莎士比亞、歌德、巴爾扎克、托爾斯泰,他們能被任何人在任何年齡及任何的生活時代所發現;而有些作家如蒙田,「他們只是在某種特定時刻才展現自己的全部意義」,不錯,「唯有經歷磨難和有閱歷的人才會讚賞蒙田的智慧和偉大。」褚威格就是其中之一。

褚威格(1881-1942),第一次世界大戰從事反戰工作,成為著名的和平主義者,上世紀二十年代赴蘇聯;1934年遭納粹驅逐,展開流亡的生活,先後移居英國、北美、巴西。1942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未結束,他與妻子便服毒自盡。

褚威格為什麼要走上這條絕路?在本書封底,有這麼一段話:

「本書是褚威格的最後一部傳記作品,也是他在結束自己生命前最後的『遺言』。褚威格在寫作本書時所面對的戰爭、暴力和專橫的意識形態,彷彿就是蒙田一生所處時代的寫照;而蒙田執着的自由意識,他始終保持的公正和明智,更使褚威格將其看成自己的精神楷模,因而他為這本書寫下了標題:《感謝蒙田》。」

由是我想起,老師為我們介紹蒙田時,坊間並無流行他的作品,這是不是老師偶看了梁宗岱,再而感應了他的人生寫照、有感而發?這個就不知道了。我成長的時代,天下太平,而我的父輩,可是從戰爭、流離的年代中走出來的。看了這部書,更增我的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