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心

費達拿在利華盃完成職業生涯「最後探戈」後正式掛拍,流下了英雄淚。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多年的對手和朋友——西班牙網球巨星拿度也同樣掩面哭泣,令人動容。他的一句話擊中了我:「費達拿退役之後,我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也隨他而去。」一個人,人生中有多少重要的東西可以隨着另一個人的選擇而逝去;一個人,為什麼能被自己的對手如此尊重和不捨?我想,這正是費達拿的偉大所在。

我讀大一那年,費達拿在法網完成了他的大滿貫首秀。那時的我,剛剛開始學習網球,費達拿瀟灑的反手技術和球場上的優雅吸引了我的注意。費達拿與網球運動的氣質高度契合,動作有力且富有美感。即使在重壓之下,他也常常能打出一些讓人拍案叫絕的球。那些美妙的切削和精準的截擊,都已成為經典瞬間。我總在不自覺地模仿和比較,然後暗暗地焦急——雖然我從沒想過會在網球上有什麼發展,但我忍不住會想到,自己與費達拿同一年出生,他早早地就成為少年組的世界冠軍、職業網壇的新星,那我呢?我的人生該在哪裏成為「星」?這個念頭影響了我的大學生涯,以至於天資並不聰穎的我,憑藉憨實的勤力和發奮,連續拿了4年獎學金。

也許是巧合,我大學畢業那年,我親眼見證了費達拿首次奪得大滿貫冠軍。那是一個炎熱的7月,「非典」剛剛過去,我一個人飛到英國看溫網比賽。決賽的那場人山人海。開賽前,媒體並不看好費達拿。可是,站在中央球場時,費達拿用他的球技征服了所有的觀眾。那場比賽驚心動魄,費達拿經歷了兩個搶七,最終戰勝了菲臘普西斯,成為瑞士第一個贏得溫網冠軍的男選手。在那綠茵草地場上,費達拿說的一句話我依然記憶猶新:「感謝我的對手,讓我全力以赴,我們共同完成了一場接近完美的比賽。」費達拿的得體和優雅,再次令我心醉。

回到香港,當我開始工作,站在講台上面對學生,授業解惑,我又一次想到費達拿,忽然明白:網球,對於這個瑞士人來說,也許不僅僅是事業,更是藝術和人生。他所傾注的,是他全部的精力,和通過網球詮釋的人生。這大概就是天才——當他站在球場上開始比賽,所有的事情都如行雲流水,不費氣力、不着痕跡、不能量化,卻閃耀出非凡生命,眼神的沉着,笑容的慈愛,如在天地悠悠間,安慰着每一顆平凡的心靈。而我,雖然做不到費達拿那樣聞名於世,卻可以在自己平凡的崗位上,收穫相同的生命質感,收穫殊途同歸的人生體驗。

我要感謝費達拿,不僅僅因為網球的精彩,更因為他讓我明白了如何贏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