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傑作品 受訪者供圖
◆馮傑。 受訪者供圖

有人稱馮傑為「怪才」,其實馮傑一點都不怪,他只不過是喜歡「玩」,喜歡「別出心裁」,以一顆「頑童」之心笑對生活;有人說馮傑是中國文學界的草根傳奇,馮傑本人並不認可,「往上數,人人皆是草根,哪有什麼冬蟲夏草靈芝草之分?」馮傑懟詩懟畫懟文,唯獨不懟生活不懟人。「只有像我這種玩物喪志的人才能做這個《懟畫錄——捕色者說》。」馮傑用他標準的長垣話笑着告訴記者。◆文:香港文匯報記者戚紅麗、劉蕊

馮傑是河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他被稱為「中國文學界的草根傳奇」,逃過學,賣過菜,種過地,做過銀行小職員,出版有散文集《丈量黑夜的方式》《泥花散帖》《捻字為香》等十餘部,曾獲林語堂文學獎、台北文學獎、《藍星》屈原詩獎等,幾乎囊括台灣所有著名文學獎項。馮傑也是一位書畫詩文「齊飛」的文人畫家,先後在《中國美術報》《大河報》《光明日報》等十多家報刊開設文畫專欄。藝術界評論馮傑「文畫結合,富有情趣,文畫合璧,創意獨特,餘韻回味,內蘊精緻,方寸之中瀰漫濃厚的文化氣息」。

一本適合八卦的閒書

《懟畫錄》是馮傑的新作。在河南話中,「懟」含魯莽猛烈狀,多指作壯漢粗事,幹事幹活喝酒都是一個「懟」。而細琢磨,魯莽之外,這個詞還有「討論」「碰撞」之意。馮傑用這個字來表達自己對文字、繪畫的炙熱情感,以及他作為畫者與寫者的觀察、感悟和思考。

「懟」在古語中應該念四聲,是「怨恨」的意思,河南話的「懟」念三聲,另有其字,「只不過這幾年大家都使用這個字,約定俗成了,我也就用這個字了。」馮傑說,「《懟畫錄》收納的文字繪畫作品跨度十多年,書中的內容一文一畫互相補充,有的寫的是跟某位詩人的交往,有的是寫到跟別人的合作。這純粹是一種情趣,是對時間、對往事的一個紀念。」

馮傑自己總結說,這是一本適合八卦的閒書。馮傑在書中畫人物、畫翎鱗、畫草蔬、畫獸蟲、畫雜項、畫虛實,將文作為畫來「畫」,又將畫作為文來「寫」,讓文圖互懟,意趣自見,令讀者不覺開懷大笑。他在畫筆和寫作間閒庭信步,畫面或清新質樸、或清新活潑,語言亦莊亦諧、至真至趣,盡顯赤子情懷。

人生冷門中尋找「熱鬧」

《懟畫錄》中馮傑談到自己學畫畫的淵源:「我十三歲的時候開始跟隨着齊白石畫畫。當然,不是跟隨『一位齊白石』,是跟隨着『一張張齊白石』,跟隨着齊白石繪畫郵票來畫畫。」

在北中原鄉村,在黃河邊小鎮上,馮傑父親在營業所謀生,櫃枱下面,馮傑能撿到大量廢信封。那些年,馮傑買不到齊白石畫集,便開始臨摹那一張張廢郵票上的齊家花草,那是另一個顏色世界,馮傑叫另一種「手拓」。

「後來,知道畫畫不能當飯吃。再後來寫詩,知道寫詩也一樣不能當飯吃。兩者都屬於人生冷門,要冒一定風險。三十年後,才知道自己幹的都是一些容易餓肚子的事。所謂純粹藝術,在鄉下,大體都是一些遊走於米飯之外的鳥事。」

「當文字無法表達的時候,開始託付於色彩,十二種顏色可以叫喚,它們發出不同的聲音。靜夜露白,從素紙上聽到白的聲音,從顏色上聽到顏色的聲音。作為一位不純粹且經常喜歡穿幫走穴的詩人,要先把畫面經營得有趣,在顏色裏憋氣潛泳,再露出髮梢,去呼喚遠方的文字。這說說容易,做起來很難。」

詩人是大自然的奇觀,詩人就是童心。寫詩跟畫畫一樣,都需要些天分。馮傑作為專業作家,帶着行政職務進入到文學院。記者問他,「童心還能保持嗎?」他開玩笑地說:「天生的詩人,童心骨子裏都保持着呢。但要不是服務大家,我都寫出《三國演義》、《紅樓夢》了。」馮傑特別愛開玩笑,問及自己的學歷,高中都沒上完的他自稱是「晚稻田大學畢業的。」說起作品的數量,大家喜歡用「著作等身」來形容,但馮傑卻說,「等腰子還差不多。」他說,作為一個熟練的作家,都能寫,但是寫的東西是不是超越了自己和別人,卻要另當別論。

在文字與繪畫表達上,馮傑一直追求「另類」。他向記者透露,目前正在準備一個散文集,正在寫的是「駱駝如何從針眼裏穿過去。」

畫意如家鄉竈火 最撫人心

「馮傑的畫意裏始終瀰漫着對故鄉熱土的眷戀,就像是『姥姥的村莊』近在眼前。」茅盾文學獎獲得者李佩甫評價,「馮傑的畫大多是小幅的,看去悠然、率性、憨直,卻又像是寫給北中國的一封封冊頁情書。面對北中國的大地,面對故鄉的熱土,他把愛意鋪在紙面上,一筆筆地勾勒、渲染……這就像是家鄉的『竈火』,以此來溫暖他那顆客居城市已久的、漂泊的心。」

馮傑的文字亦是如此。在副刊鼎盛時期,他的不少作品在台灣發表,並囊括了台灣數個重要的文學獎項。「或許是這種鄉土氣息和傳統文化能夠引發大家的共情吧。」

在作家李佩甫的眼中,馮傑是個會讀心術的畫家,告知了思鄉的顏色。

馮傑寫過一本叫《北中原》的書,以鄉村常見的畜類、食物、器物、節俗等精彩呈現心目中的故土,渲染勾勒出其乾淨、原色、本真、樸實的精神與氣度。是作者用文字精心培育的「小農作物」,讀者在「吃」了大量「主食」之後,自可從中品出一番別樣滋味。《懟畫錄——捕色者說》這本書的序言就是《寫給「北中原」的情書》,可見馮傑對於故鄉有着怎樣濃厚的眷戀,才會花這樣大量的筆墨來抒發情感。這本書畫人物、畫草蔬、畫獸蟲,在各種事物的文字與繪畫描寫表現中,將世俗的溫暖和童真的趣味融為一體,它是一個提供自然氣息和寧靜祥和氛圍的空間。一筆一畫的勾勒中既是事物,也是食物,也是世界,在方寸之地描繪人間百味,不只是飯桌上的美味,還有很多人生的況味。尤其是在疫情管控嚴格的當下,馮傑把我們對故鄉深深的思念都搬進了書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