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記】是海還是草原

何冀平

期待爾冬陞導演在內地拍的新戲《海的盡頭是草原》，還沒有上畫，已被北京國際電影節選為開幕片。電影根據歷史上「三千孤兒入內蒙」的真實事件改編。上世紀五十年代末，中國遭遇「三年自然災害」，大批南方孤兒面臨營養不良的生命危機。內蒙古主動請纓，將近3,000名南方孤兒接到大草原，立下軍令狀「接一個，活一個，壯一個。」全國性的災荒，有天災有人禍，整個中國沒有飯吃，到處都有慘劇。草原上也並不會太富裕，但守着大自然，總比在城市守着一桌兩椅一張床靈活得多。記得在最困難的日子，一個人一個月二両油三両肉，我家除了靠香港寄來的鐵桶豬油，還接收過來自內蒙古親友送來的黃羊。

把孩子們交給淳樸善良的牧民們收養，真是選對了家，孩子有了活路。我曾經到過草原，走進一個草原小姑娘的家。小姑娘阿木是草原「五彩兒童合唱團」的主唱，說起五彩合唱團故事就多了，香港原鳳凰衛視中文台台長王紀言，在他的出生地呼倫貝爾，組成一個民間兒童合唱團，選的都是普通牧民家的孩子，一個比一個可愛，一個比一個唱得好。小姑娘阿木是主唱，阿木長得端莊秀氣，有股骨子裏的高貴，我很好奇，想看看這小百靈鳥的家，她是怎麼長大的。

車在一望無邊的草原上跑了3個鐘，空曠草原上出現一個孤獨的蒙古包。走進去，裏面幾乎什麼也沒有，兩張簡易木床已經斑駁掉漆，床腳也彎曲了，這就是全部的傢具。父親很少見到外人，尷尬地站着手足無措，黑紫色的臉上，烈陽與風沙留下刻痕。母親身上沾滿草籽，粗糙的手和臉，忙着把新宰的羊肉、奶茶、奶乾放上小桌，狂風捲着沙塵，從蒙古包頂直灌下來。

語言不通，沒有太多話說，鎮長鼓勵他們唱歌，他們大方地隨口唱來。父親呆滯的眼神活泛起來，母親清秀的長眉挑動起來，歌聲飽滿、深情、滄桑、豐沛，純粹得像剛擠出的羊奶，四面透風的帳篷，頓時漲滿春色。百靈鳥般的小姑娘就這樣長大，8歲已能馴服野馬，親眼看見親人死在風雪中，父母遠去放牧，只能與老祖母相依為命。沒有遊戲機、沒有麥當勞、沒有電視手機，在祖父母、父母的歌聲中長大，長得這麼純潔、這麼高貴。

來自上海的孩子們，會和他們一起長大，在無垠的天地裏，孩子們得到的是什麼，草原人的心是海，還是草原，讓我們等着一個香港導演用心拍攝成的電影，告訴大家，為什麼海的盡頭是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