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星
苦瓜的樣子,有點像黃瓜,葉子與瓜蔞葉類似。人的口味隨着年齡的增長也會變,以前我不喜歡苦味,嘗過苦菜,以致厭倦所有的苦。
印象中,在菜市場見過苦瓜多次,一聽名字就無好感。城裏人喜歡吃的苦菜,農村的山野田地裏到處是。本地的苦菜,看葉子,至少有兩種。一種相對寬大肥厚,如成人拇指般長寬;一種葉片窄而長,像垂柳葉,但是更細些。兩種苦菜,斷葉斷莖時,都會滲出一種黏稠的乳白色液體。小時候我還不太會認苦菜,單辨莖葉不確定時,就拽斷莖葉判斷。雖然記不清楚了,估計也品嘗過。
記得,母親挖苦菜,做過渣豆腐,也用花生油炒過。苦菜經過沸水焯,做成的渣豆腐有豆麵子攙和,幾乎不苦。苦味沒了,其他味道也淡,除了鬆鬆軟軟的,沒啥可讚。花生油炒過的苦菜,有香味,但總還有一絲苦味在,我不喜歡吃。記憶深刻的一次,是去九間棚與李錦老師一起吃飯。餐桌上擺了一盤新鮮苦菜,山泉水洗過了,仍是天然的。旁邊放一碟黃豆醬。李老師捏起一棵苦菜,蘸蘸醬,直接往嘴裏送。他吃得有滋有味,我也捏了棵,也蘸醬塞進口中。黃豆醬的鹹香味後,苦味依然未被遮蓋。母親也有時做苦菜茶,不是我喜歡的味道,我不喝。
苦菜的味道,在我的心和腦中深深扎了根。凡是帶苦字的菜,即使從未吃過,我也堅決不碰。苦瓜也是如此,清炒的苦瓜,肉炒的苦瓜,不管是在家中還是飯店,那一絲絲苦,就算淡到若有若無,我也不吃。那種既香又苦的味道,嚼起來絕非享受,更別提下嚥。
對苦的厭惡,曾經是那麼決絕。就像薑和花椒,小時候在菜中吃到這兩種佐料,即便當時沒嘗出來,吃到肚子裏也一定會莫名其妙地嘔吐,好像是對這兩種東西中的某種或某些成分過敏。初中時,有次下了晚自習去三姨家。有一盤誘人的綠豆芽,是用香油、味精和醬油汁水等爆炒的,是我非常喜歡的味道。吃飯時也沒察覺到,飯後幾分鐘突然嘔吐。見我吐了,三姨才半是後悔半是歉意地告訴我菜中放了一點點薑末,菜是我去她家前做好的,三姨見我很喜歡吃,就沒忍心跟我提。
不吃薑和花椒,直到我結婚後。婚後第一次去岳父家,飯店的雞蛋湯中有碎薑末,我吃到口中都悄悄吐出來。再後來,去周邊的飯店次數越來越多。燉魚、炒雞、羊湯,幾乎樣樣有薑,很多菜中也難免放花椒。一點點嘗試,一次次嘗試,現在竟然漸漸適應了,但只吃其味,真若把薑和花椒放到口中咀嚼,依然受不了。
對苦瓜由畏懼到喜歡,也是一個偶然。記得最初吃苦瓜,應該是在平邑舊商場西門口的一家水餃店。天特別熱,老闆推薦了一盤冰鎮苦瓜,說苦瓜解暑。那盤苦瓜,被削成片,片片薄如紙,可隱約透光,色澤翠潤。苦瓜片和冰塊攪拌在一起,瀰漫着冷氣。解不解暑得另說,冰涼解渴應該錯不了。用筷子挑起一片,放進口中,冰冰涼。而後是一種山泉水般的潤喉感,同時伴着一股清甜。苦瓜的苦,被冰涼和清甜掩蓋,似乎並未察覺。因那一盤冰鎮苦瓜,我對苦瓜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觀,又在不同場合品嘗過冰鎮苦瓜,最終喜歡上了它。對苦瓜的喜歡,不像對薑和花椒,時至今日,於我,薑和花椒還是不能直接入口的,冰鎮苦瓜卻可以。即便有時偶爾會有一絲絲苦味,也很快會被冰爽清甜淹沒。那一絲絲苦,更像是一種「佐料」——太過豐富太過美味的一種調劑。
喜歡上苦瓜之後,我就嘗試把這種美味帶回家。畢竟,去飯店吃不如在家做方便。查閱資料,多次嘗試,終於得心應手。有時間時,我去超市買來苦瓜和碎冰,用打皮刀削片,熱水焯、冷水凍,經過一番折騰等待,添點白糖和蜂蜜,一盤冰鎮苦瓜即上桌。在家做冰鎮苦瓜,我只取其外層,緊靠瓜瓤的部分不要。母親嫌丟了可惜,常把剩餘部分切成圓片晾曬。曬乾後的苦瓜片,經熱水沖泡,苦味很淡。再放些冰糖,味道頗佳。莫說還能解暑,即使只當茶葉用,感覺也比集市上那些平價茶好許多。
我在鎮上的那處宅院,有一部分地面未硬化。母親買來兩棵苦瓜苗,又找來幾根枯死的竹竿做架,把其栽到花花草草間。最初兩個多月,苦瓜嫩苗瘦弱不長,樣子有些可憐。入暑前半個多月,接連幾場雨後,瓜苗才開始朝竹竿上攀爬。雖仍然瘦削,個頭卻在猛長。爬到離地一米半高處,歇了歇,終於結果。苦瓜結果,不像旁邊的黃瓜,長得很慢。小瓜從落花起,好幾天都只有筆芯粗,長度也幾乎不長。旁邊的黃瓜秧上,那些瓜可是一天一個樣,從花落至成熟,也就幾天時間。苦瓜與黃瓜個頭差不多,卻慢,不知是不是剛開始種沒經驗,還是品種的原因,花落兩個星期了,瓜仍然不夠粗大。那兩棵苦瓜,與旁邊的那架黃瓜栽種時間相仿。黃瓜秧2米多高時,苦瓜苗才20幾厘米。黃瓜結果一個多月後,苦瓜才開花。現在,七八根苦瓜掛在秧子上,甚是水嫩。沒上有機肥,沒噴農藥,待其成熟,味道必然更純正。暑天裏,一盤冰鎮苦瓜,呼之欲出!
苦瓜嘛,苦是正經味。因為能解暑,因為難下嚥,就有人將它與冰塊和白糖結合,成就了「冰鎮苦瓜」這道佳餚。若冷凍到位,苦瓜不僅甜,不僅冰,還脆!起初不喜歡苦瓜,因其苦;現在喜歡苦瓜,因其甜,也因其苦。苦瓜的苦,苦瓜的甜,各有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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