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客聚：可以走好，不必執着

伍呆呆

如同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一樣，寫作者的想像力也是如此，它能幫助你的創作，亦能給你帶來一些無端的煩惱。

我的朋友Chris在美國與我通話時，因有事要駕車出去，約好到了目的地再繼續後掛了電話。平常短短的路程，這天我等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在三四個小時後還沒接到他的電話，便胡思亂想起來，一會兒擔心Chris會不會是在路上被打劫了，一會兒又擔心他會不會出了車禍。後來Chris在電話裏說，只是這天正好遇上美國的國慶日，滿街都是遊行慶祝的人群，這才減慢了他正常駕駛的速度。

從對Chris的擔心回想起自己經歷過的幾次車禍，最嚴重的一次，是在高速公路上爆胎翻車，所幸那次車子雖然嚴重損壞，人卻毫髮無損。那時候人還年輕，對於劫後餘生只是覺得慶幸，並未有過更多的想法。後來孩子逐漸長大，自己在不覺間體會到了歲月流逝的無情，便早早地寫好了遺囑以防萬一。

再後來，網上熱炒知名作家瓊瑤的家事，她的丈夫平鑫濤因重病住在醫院的ICU，瓊瑤與她的繼子因為是否對平鑫濤進行搶救而發生了爭執，這導致瓊瑤後來在網絡上發布了一則自己不做臨終搶救的聲明。看完瓊瑤的聲明後深有同感，我亦對自己的孩子以及身邊的親戚朋友們提過此事，表明自己也是如此，如果真的面臨那麼一天，我的選擇會與瓊瑤一樣。

中國的媒體在美國的國慶日這天公布了一個新聞：深圳市將「臨終搶救決定權」列入《深圳經濟特區醫療條例》，立法之後，那些患了重病的面臨死亡的病人即可以立下預囑，請醫院和家屬不對自己做無謂的搶救，病人因此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平靜地走完生命旅途的最後一程。

儘管我自己早已做了這方面的準備，但看到這個新聞之後我還是高興的，如今有法可依，便又多了幾分底氣，不用擔心親屬們將來會心懷不忍，或者是其它的原因，讓自己的意願不能執行。因為早些年我見過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的一位年長的親屬得了食道癌，發現時已是晚期，連手術都無法進行，醫生判斷這位長輩的生命只剩下3個月左右。家裏人不願他就此離去，他自己從以前說過的「不搶救」到那時變成了「不甘心」，大抵是因為他的社會地位頗高，認為他存在的價值也頗高。於是，他從這個醫院轉到那個醫院，做完放療做化療，原本英俊儒雅的一個人，最終被折騰得像一具灰色的骷髏，還要躺在病床上供探病的各路人馬「參觀」。他半夜疼得睡不着，給支持他「不搶救」的幾個親屬發「痛，痛不欲生」的信息……如此折騰了一年，這位長輩才在他人無法切身體會的疼痛中離世。

後來和一位朋友聊天，他談到自己患癌症後選擇不治療，如果過於痛苦，他會飛到可以安樂死的國家去結束自己的生命。那位朋友是豁達的，他說很多人都忘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兩手空空的，但走的時候卻總是還想抓住點什麼。然而到了真正該走的時候，總還是無一例外地兩手空空。

聽完朋友的話，想起那位在痛苦中離世的長輩， 我想我們都可以豁達一些，可以走好，不必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