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韋小說雖香艷而不太淫。作者供圖

黃仲鳴

夜來酷熱,冷氣機不靈,醒來覺感暑氣;半躺床上,昏昏沉沉,周身乏力。隨手拿起床邊一書,翻了翻,人突然精神了,一看書名,韋韋的《威威李私記》是也。這是一部老年的書了。記得是在舊書店買的。

韋韋是誰?乃上世紀六十年代大大有名的通俗小說家依達也。依達當年風靡了不少新一代的青年。其後可能為了稻粱謀,用韋韋這筆名寫了不少艷情小說。《威威李手記》就像楊天成的《二世祖手記》,寫了一集又一集,我那本已是第七集。如非銷得,那怎會不斷出爐?

令我精神突振的是這段:台下幾個女人要威威李唱歌,唱粵曲。威威李猛推搪,有女人在叫:「唱兩句都得!」威威李無可奈何,拿起咪高峰,高歌:「落番半邊百葉窗,與嬌共瞓在床上……」

這是演繹自粵劇《帝女花》的曲詞,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不少人會唱。看到這裏有感,只因想起當年有位鼎鼎有名的報人,曾多次「執咪」大演這歌的歌喉,其情其景就如韋韋所寫那麼熱鬧。韋韋文字通暢,營造氣氛佳,讀之就忍不住「追」下去。

由是我腦海浮起兩個字:「可讀」。

陳平原在論及通俗小說時,用「可讀」兩字來概括它的特點。他解釋:

「並非指敘事曲折、情節緊張、娛樂色彩濃厚,……而是指文本提供了一般讀者熟悉的密碼,容易被『不假思索』的讀者認同,故『可讀』。」

因此,有論者便指出,公式化和雷同化就是通俗文學作品存在的普遍現象,是所謂「複製品」。這對通俗文學有污衊之嫌,完全「複製」,當然是劣作。陳平原強調,一部具有開拓意義的優秀作品,很可能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舊,加上百分之一的新;可正是這百分之一的新改變了作品的質,實現了作品的藝術的價值。此言確是,一些偉大的作品,有多少是從石頭蹦出來的,無論是高雅作品或通俗作品。而我們將這些作品放在類型學的天秤上,將其分類,仍有不少是含有百分之一的創新,或者更多的創新含量,那才是值得類型學者的稱頌。我們只要回溯傳統的通俗小說如話本、擬話本,都是從說書藝人的說話而取材,成為「可讀」的書面文學作品。陳平原的見解確是。

不錯,「可讀」兩字正是通俗小說的特徵,拿起一部小說,無「可讀」之吸引,焉何會「追」下去?

其實,所謂純文學亦有「可讀」與「不可讀」。這「不可讀」,說來話長,有空再談。此處按下不表。

我書櫥還有多部韋韋的小說,其中有部《激情》,被列為「威威李私記」第39部,可見他這種雖香艷而不太淫、輕鬆風趣的小說,擁有讀者不少。依達的法寶是:在老套的情節上,加上一點「創新」,就正如陳平原所說,得以「可讀」。這正是通俗小說的必殺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