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冀平

1997年香港回歸前夕,我應香港話劇團之邀任駐團編劇。當時劇團有我和杜國威兩位駐團編劇。我那時已經當了八年電影電視編劇。劇團邀我加入的原因,是因為香港馬上要回歸祖國,劇團總監意識到香港文化藝術創作要走一條新路。我有內地傳統文化根基,熟悉香港商業文化,又是寫話劇出身,重回舞台,自然得心應手。

作為駐團編劇,我每年必要寫一部大戲供話劇團上演。年初話劇團會推出全年的演出計劃,之後開始售票。這時候我的劇本可能僅有一個大綱,但必須依時寫完、投入排練以供上演。我常笑說,就算要跳海,也要先把劇本寫完。數年間,我創作了若干部舞台劇作,演出後皆受好評。有一個階段,香港主流劇團同時上演我的劇本,每天晚上我在九龍和香港島之間的劇院兩邊走謝幕,雖然奔波,但樂在其中,藝術評論界有人稱之為「何冀平現象」。

2003年,沙士疫情爆發,我從北京的拍攝現場返回香港。回港航班上只有不到10個人,徐克導演也是在那時回香港。我長年忙碌不停,突然變得無所事事,空閒起來。就在這時,我接到香港話劇團毛俊輝總監的電話,他說特區政府要求香港三大藝團(話劇團、中樂團、舞蹈團)共同製作一個大型演出,以鼓舞人心,創作要快。毛俊輝覺得我的話劇《明月何曾是兩鄉》可以改編,要我立即動手,改寫為可以發揮三個藝團優勢的大型音樂劇。

運用戲劇激勵人心

我寫過話劇、電影、電視劇,但沒寫過音樂劇,可是所有人「等米下鍋」,分秒必爭,不容我過多思考。我這邊動筆,三大藝團那邊籌組製作班底。當得知節目邀請到黃霑作詞,顧嘉煇作曲,我很開心。黃霑曾和我說過,他很想做一部音樂劇,卻一直找不到機會。我們聚集在毛俊輝家裏談創作。當時毛俊輝和黃霑都病了,而且都不是小病。創作是一件辛苦事,但我們觀念興趣相同,則可化辛勞枯燥為樂趣。我和黃霑合作過電影,彼此相知;和毛俊輝多次合作,互相了解,創作進行很順利。

三個藝團的宣傳部門都在等待劇名印發海報。我說,劇名叫《五味有情天》,黃霑說不好,要叫《酸酸甜甜》,我笑說,還咕嚕肉呢,不像劇名;他堅持說,你就聽我的,一定好。我倆爭執不下,斯文的顧嘉煇只笑不說話。毛俊輝加上三個字「香港地」,劇名定為《酸酸甜甜香港地》。

《酸酸甜甜香港地》是200多位專業藝術工作者共同參與的大製作,這在香港也是第一次。節目有歌有舞有劇情,三大藝團各出法寶,曲好聽,舞好看,歌詞一流,劇情有趣有內涵,公演一炮而紅,獲得一致好評。寫音樂劇,編劇要寫唱詞,我的唱詞經黃霑妙筆一改,神采飛揚:「煙花夜下香港海,香港人人鍾意你,波光夜色璀璨處,最是明媚!是我家,真心地珍惜你,我的老家,懂得珍惜你,是我造化,不知幾多趟,大笑大唱,維港的點點光輝,一點是我家。東方之珠強光七彩,原來人人同心關愛,世界對你從開始已在喝彩。對你送上我全心的愛!」

回歸10周年慶祝晚會,開幕節目就是《酸酸甜甜香港地》的其中一場。在場的國家文旅部領導馬上看中這部香港原創音樂劇,當即邀請團隊參加2008年北京奧運會展演,後來因三個藝團時間不能配合,沒有成事,改為另一套由我創作的話劇《德齡與慈禧》在北京演出。

延續奮鬥精神唱新篇

15年轉眼過去,我還在不停地寫,不停地拍,不停地演,寫作已經成為我的編年史,可惜沒有機會重現當年《酸酸甜甜香港地》的盛況。

今年是香港回歸祖國25周年。我能用文字展示黃霑的優美詞藻,卻不能展現顧嘉煇的名曲和激盪人心的熱歌勁舞。此次我應邀為香港文聯慶回歸晚會撰寫劇本,把《酸酸甜甜香港地》中的一段「送外賣」插入。「叫外賣,送外賣,香港地最多外賣,十八區,街過街,你出call,三餐我哋包晒……」看到這一段,相信所有人的記憶立即回來。

即將舉行的慶祝回歸25周年晚會,由香港文聯成員原創,各界精英明星參與演出,節目很快就要開鑼,看點很多。我們要延續香港人的奮鬥精神,再唱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