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 舉

香港的房屋災難,最突出的是深水埗、油麻地、旺角出現了大量的劏房住客,居住的環境非常狹窄,空氣不流通,若果中了新冠病毒,立即傳染全家,能否生存下去,聽天由命。香港人去年每月入息中位數為20,000元,屬於富裕地區,但是貧富懸殊,所以出現了非人生活的劏房區域。

深水埗、油麻地、旺角有大量的舊式唐樓,一般是8層高,沒有電梯,租金較低,所以才有條件被業主改建成為劏房。大暑後,立秋前,劏房氣溫約莫30度, 根本就像蒸籠一樣,連呼吸空氣也有困難。我的一個遠房親戚東叔,就住在深水埗的劏房裏面,東叔所居住的唐樓入口,並沒有鐵閘,可說「閒雜人等,出入自由」。治安環境並不好。上樓梯的時候,一樓樓梯間昏暗無光,爬了兩層終於遇到亮着的走廊燈。光照下,牆面上一層又一層的招貼廣告、黑筆塗鴉的電話號碼,伴着龜裂甚至剝落的牆皮,無不顯示着這裏的髒、亂、差。

這一棟唐樓原本是一梯兩伙的格局,每一個單位都會有一道鐵門,推開右側鐵門後,一個單位400平方呎,「一劏四」,成為了4間劏房。每一個劏房租金6,500元,加起來26,000元,比正常的收入增加了兩倍。

「劏」字本意,原為「宰殺」,將動物從肚皮切開,去除內臟的意思。在寸土尺金的香港,為了多賺租金的房東們,「聰明地」將原本只能整套出租的房子,劏成幾間,分租予不同住客。

最近去探訪東叔,才發覺他的劏房有許多木蝨,東叔的房間只放得下一張單人床,床尾還要架起一木板,才可擺放一個小型電飯煲和雜物。全屋密不透風,只靠一個窄得一尺見方的氣窗通風,房間裏桌椅都沒有,只能站着講話。東叔年輕時因為工作勞碌,回家因為非常疲倦,倒頭便睡着了,與妻很少交談,感情淡薄,最後鬧到離婚。因多年患糖尿病,右腳要做手術截去一半,現裝上義肢,因要爬6層梯級,義肢的傷口常隱隱作痛。現在已經60高齡,要靠打散工為生,經常沒有工開,一個月的收入,大約為11,000元左右。東叔說︰「我想申請公屋,已經十年了,仍然排不上號,只好等待,更要忍得,百忍成金,才可能生存下來。」這真是道出了劏房住客的心聲。東叔講述了木蝨為患的情況,他抽高了衣袖,拉高上衣,展露了木蝨咬的大小傷口,原來手臂、背部,甚至下肢都是木蝨咬口,可說是體無完膚。

東叔還有一個工友,叫做阿明,一家三口住在同一個唐樓的8樓,劏房大約120呎。房間被劏得十分周正——長方形的空間從中被隔開,裏面有窗的一間是臥室,靠外算是客廳,近門口左側還有兩個約1平方米的空間,分別用作廚房和衞生間,右側是窄窄的、堆滿米麵等物資的過道,連接客廳。客人來了,入到客廳後,狹小的空間已逼仄到無法轉身,再想進一人都十分困難。明嫂帶着8歲的兒子在家,沒什麼空間的劏房內,高低床成了孩子的遊樂場。一家人已經在這蝸居6年,提交申請輪候公屋的時間也已經8年。劏房連孩子做功課的地方也沒有,只能在床上做功課,東叔談到了阿明一家人的居住情況,聲音裏滿是無奈。

疫情前,阿明還有着穩定的收入,劏房租金加水電費約7,900元,佔了每月四分之一人工。疫情後,阿明半失業,每月只能打散工,收入大減。明嫂本想做些兼職工作,無奈孩子學校停課,她只能在家帶孩子。附近街區曾一度在污水中驗出陽性樣本,為防疫抗疫,母子只能減少外出,留守家中。房租、水電網費、吃穿用度,三座支出大山,壓得一家人喘不過氣。東叔說︰「住在劏房裏面的人,在兩年的疫情中,生活就如在苦海之中,日盼夜盼疫情早日結束,可以喘一口氣。」

我告訴東叔,明天我來為你滅蝨。第二天,我帶了兩個工具,一個是強力的吸塵機,一個是高壓的高溫蒸氣噴射機。第一件事,凡是有木頭的縫隙和小孔洞,我就用強力的吸塵機把木蝨吸出來。第二件事,整個房間凡有可能藏有木蝨的地方和物件,包括床鋪上的物品,使用高溫蒸氣的機器,噴出高溫的氣體,把木蝨全部殺死;另外,利用水溶性藥劑再噴射在昆蟲出沒的位置,重點施藥,希望使藥劑停留在木板,持續滅蟲效力。最後一步,讓他把所有的衣服,拿到自助洗衣店清洗消毒。兩個禮拜之後,再去探訪,東叔把上衣脫掉,展露所有的木蝨咬口已經消退了,幾十年的濕疹竟然痊癒,全身的皮膚回復光滑。

根據今年3月的統計數據,本港現時約有10萬戶樓宇劏房,有逾22.6萬人居住。劏房住客不少人都是售貨員、飲食業員工,他們上班的地點,距離居住的劏房並不遠,大約步行15分鐘就可以到達,這就節省了不少交通費用。如果住在偏遠的公屋區,每月的交通費就需要接近1,000港元,大大加重了他們的負擔,特別小孩子要讀書,開銷不少,作為父母,節衣縮食也要供書教學。特區政府什麼時候才可以減少建屋工作流程,增加公屋興建的數目,這是窮人最關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