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淚紛紛 五波吞噬八千魂

第五波新冠肺炎海嘯式席捲全港，截至昨日吞噬8,136條寶貴性命，別人眼中這是一組數字，但死者家屬眼中這卻是錐心泣血的痛，甚或是一生的遺憾。清明時節，這種痛更是痛徹心扉，非當事人難以體會。香港文匯報昨日追訪兩名家屬，有人至今仍未能接受至親離世的事實，昨日清明節，凝望亡父的遺照，冷不防男兒淚偷偷淌下，最令家屬自責的是他們低估病毒殺傷力，一直沒有讓父親接種疫苗，以致病毒感染，「起初以為確診不過是患了一場大感冒，但父親確診3天就喪命，好可怕。」另一名死者家屬最難釋懷的是至親彌留之際，未能親身道別。新冠非大流感，疫症面前，生命脆弱而渺小。這些家屬盼再無家庭承受這種撕心裂肺的悲痛，將悲傷化力量，呼籲各界致力「動態清零」，為年老家人接種疫苗，遠離病毒，戰勝疫情。 ◆香港文匯報記者 文禮願、費小燁

【個案一】若爸爸至少打一針 也不會走得如此急

昨日清明節，勾起梁先生對亡父的思念，「前塵往事不斷在腦海盤旋。」他看着父親遺照，忍不住流下男兒淚。「我爸爸雖然已經92歲，但一直身體健壯，閒來最愛到酒樓嘆一盅兩件，但現在我哋再也無法一齊去嘆茶……」思念之外，他還十分後悔當初沒有安排父親接種疫苗。「如果能打至少一針，我想即使爸爸染疫後，重症的機會也會大減。」

他表示，一切來得太突然，至今仍未能接受父親已不在身邊的事實。他的家庭巨變發生在2月農曆新年前，有晚突然發現父親面色發紫，送院後因為病毒檢測呈陰性，但肺部「有花」，被診斷為一般性肺炎，「初時仲慶幸爸爸不是患新冠，以為留院幾日便無事，還一度病情好轉，不用借助呼吸機維持生命，於是醫生建議轉送療養院。豈料轉院一天後，傳來醫生的急電，說爸爸唞唔到氣，要急送回公院。」

醫院禁止探視 手機直播彌留

經醫生一驗，原來梁父確診了，肺功能極衰弱，需完全借助呼吸機，梁先生悔不當初說：「爸爸一路無打針，可能因此抵抗力較差，一確診就相當嚴重，醫生已暗示，佢未必捱得到呢關。」他最初還期盼有奇跡出現，沒想到再次入院3天後，父子倆便陰陽相隔，當晚護士深夜來電，說梁父心跳率急降至30多下，體內的新冠病毒量也極高，「醫生話，爸爸今晚就會走！」他聽罷幾乎崩潰： 「因為疫情一直無法去醫院探病，想見爸爸一面都難，每次只能被動地等醫生來電告知最新病情。如今連臨終都唔可以送到最後一程，點講我都接受唔到！」

醫護也體恤家人的悲痛，提出用手機作直播，讓家人隔住屏幕陪伴梁父直至心跳停頓。梁先生透過手機看着父親陷入昏迷，無論他如何出力呼喚，監察生命指數的讀數不受控地急降。最終，這個「告別的直播」播足兩小時，直至時鐘停留在凌晨1時30分，梁父無留下一句遺言便離世。

新冠殺人無形 絕非普通感冒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梁先生表示一定會及時帶爸爸打疫苗，「當時有想過只要爸爸減少出家，不打針也無所謂，也以為即使染疫也不過像感冒般病幾天便會好，沒想到染疫後可以病得如此急！」

最令家人難以釋懷的是，在疫情大爆發下，殯儀館明言不接收確診先人設靈，除非加多一萬元消毒費。最終，家人只能在醫院殮房對開的小角落作簡單告別，「在申領遺體時，院方害怕病毒傳播，只准兩名家屬瞻仰遺容，我哋親人眾多，我無份瞻仰，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成為我哋一生最大的遺憾。」

他表示，不想再有家庭承受這種傷痛，希望藉着訪問傳遞一個訊息：「別當新冠是新型流感，它可以殺人於無形，大家防疫不能鬆懈！」

【個案二】八旬老父行得走得 奧毒襲來撒手人寰

「原以為有足夠心理準備接受父親的離去，但當看見他由睜開雙眼向家人揮手，到手部停止郁動、眼皮慢慢下垂至完全閉上眼睛、再沒有呼吸及心臟停頓那一刻，真的無法接受！我很掛念他、很不捨得他離開，還有很多話要對他說！」楊文達85歲的父親是八千多名新冠死者之一，楊文達昨日在接受香港文匯報訪問時表示，父親離世至今約一個月，對他的思念一直揮之不去。他以「過來人」的身份指出，Omicron可說是「避無可避」，呼籲大眾切忌因疫情稍稍放緩而鬆懈，必須保持警惕，做足防疫措施，不希望再有家庭承受疫魔奪走親人的打擊。

居家隔離父氣促 入急症室瞓走廊

楊文達表示，父母本已移居廣東中山養老，自2020年初內地爆疫後，他擔心父母一旦染疫，無法照顧對方，遂即時接他們回港。礙於家居環境擠迫，父親居於楊文達家中，母親則在楊文達胞弟家中住。

上月初，楊文達、楊父、一對子女及外傭先後快測呈陽性，只有楊妻並無染疫。當時全港每日有數萬人染疫，他們一家未獲安排到隔離設施，私家醫院亦拒絕收症。居家隔離期間，楊父突然氣促遂報警求助，上月8日被送往將軍澳醫院，「當時他的含氧量已經很低，且仍要在急症室的走廊等候入院，後來在走廊獲安排一張床，且不用等太久便有病房。」

楊父留院兩星期，楊文達每天也獲院方告知最新病情，惜上月22日楊父仍不敵病魔離世，護士借出手機及腳架，用WhatsApp直播楊父撒手人寰前3小時，讓所有家人一起在線上陪伴其走完人生最後一程。楊父遺體的病毒檢測呈陰性，殯儀館願接收遺體，順利進行安息禮，告別儀式治療家屬的哀痛，「能讓爸爸有一個完整的送別儀式，更可化妝及讓親友瞻仰遺容，這也算是一個小小的安慰吧。」

疫情放緩莫鬆懈 家有老幼尤警惕

他指出，父親去年11月已完成接種三劑疫苗，一家人包括外傭亦已接種疫苗，最終仍難逃厄運，顯見Omicron可說是「避無可避」，「我爸爸雖已85歲，但本身除了有少許高血壓及曾有少許肺積水外，身體十分壯健，不需長期服藥，行得走得，一個人出街都無問題。」

近日疫情雖然稍稍放緩，香港亦累計逾百萬人染疫，或令許多人放下戒心。但楊文達呼籲大眾尤其是未曾染疫者切忌鬆懈，尤其是家中有長幼等高危群組更要特別小心，「呢個病唔係咁簡單，中招時我覺得就好像喉嚨插了十把刀，即使如今已經康復，喉嚨依然有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