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鵬飛
生活在別處,危險在夜路。
夜班回家,下了晚班巴士,還有一大段下坡的路要走。這一片雖是樓宇密集,因靠近龍虎山郊野公園,草木格外繁盛。一叢叢野生的茅草,頂着蘆花一樣的白穗子,就矗在路邊的鐵絲網裏,比人還高。也不知是這一帶植被保育得好,還是附近的街坊愛心外溢,隔三差五就會在路面上撞到有野豬竄出來。白天還好,車輛穿梭,人聲鼎沸,野豬再壯碩,也總是怯生生的,在路上稍作停留,就知趣地鑽回濃蔭的林子。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完全不同了。有幾回,我只顧低着頭走路,冷不防就被正在路中間的野豬嚇一跳。
上個禮拜一,又是搭乘夜班最後一趟巴士。到站下車,環顧四周,除了明晃晃的路燈,一個人影也沒有。此時,樹影婆娑,冷風乾爽,正準備卸下一天的勞碌,輕鬆愜意下坡回家。結果還沒走幾步,猛然看到一頭黢黑肥碩的野豬,在下坡拐彎處的道路中間四處張望。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我不得不即刻收步駐足。攔住去路的野豬,似乎還沒有想好要往哪裏走,要去幹什麼,只是自顧自搖頭晃腦原地踱步。這段路實在太窄了,繞過去不太安全,只好把優先決策權讓給牠。
許是夜色不錯,這頭深夜出來閒逛的野豬,還只是埋頭東嗅嗅西嗅嗅,絲毫沒有準備要離去的意思。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儘管歸心似箭,想想日前才看過的新聞畫面中,慘遭野豬襲擊的警察血肉模糊的腿,懸着的心還是有點發怵。萬一驚擾到牠,引發獸性,不管不顧對我發起攻擊,真是毫無防備之力。
野豬是否應該被撲殺的議題,續在城中發酵。支持的人,看到的是近些年來,屢屢發生的野豬傷人事件,以及日益氾濫的野豬下山,給街坊帶來的潛在危險不斷升級。反對的人,看到的是生態保育,和早先實施的野豬絕育推進太慢,驅趕防護的措施也尚未用到盡,還夠不到直接用撲殺這一終極手段。別有用心的人,則連野豬傷警這樣值得讓人同情的事情也不放過,極盡挖苦嘲諷之能事,不只混淆是非,還上綱上線,企圖繼續上演泛政治化的操弄。無論各方如何相爭不下,野豬頻頻走入居民稠密的生活區,為公共安全帶來潛在風險,已是不爭的事實。
檢視本港處理野豬肆虐的措施,大致上分為3個層面:為了解決迫在眉睫的滋擾民眾生活秩序的問題,漁護署對出沒市區的野豬,捕獵後,進行人道毀滅;為了常態化的減少野豬下山現象,漁護署禁止市民向野豬投餵食物,並研究擴大禁止投餵區域;長遠控制野豬整體種群的數量,採取的是捕獵之後人工為其絕育的方式。僅就以上的解決問題之道,我並不覺得方向上有較大偏差,有的只是投放的執行資源,還比較欠缺。比如對於人工干預野豬生育的力度,顯得過於遲緩,禁止市民向野豬投餵的監管力度也嫌不足。只要漁護署能將眼前這些辦法落實到位,野豬為患的問題必定能大大緩解。
說回那晚夜路遇見野豬的結尾。
在和野豬僵持了十多分鐘後,一輛疾馳而來的跑車發出的轟鳴聲,讓這頭龐然大物感受到了不明所以的驚恐。只見牠支楞起耳朵,稍作判斷之後,便衝上山坡,一頭扎進了路邊的密林之中。我也得以放下戒備,長喘一口大氣,然後平安抵家。
不過,對於像我一樣常常需走夜路的人而言,是否每次都會這般幸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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