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雅文學作品? 作者供圖

黃仲鳴

記得有論者說,活躍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作家司空明,是個純文學者。這一說法,一度令我懷疑,因為,我打從1970年代入報界起,便看了司空明不少報紙連載小說,和他的單行本、三毫子小說。

那麼,他的作品不是純文學,就是俗文學了?在當時,我確是認為應將他歸入通俗作家類別。但又有論者說,指他是流行文學作家如何?

未深入討論前,先看這一段:

「春夜的薄暮,使樹叢裏篩下來的月光細碎而朦朧。他們在荊棘中摸索,三個人互相以緊促的鼻息聲聯繫着,好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掩蔽的地方。前面斜坡上不知從何處伸展過來的一串鐵蒺藜,隔斷了那條到公路去的小徑,遠處閃爍着幾處燈光。」

這是司空明「三毫子小說」《情魔》的開篇。描繪得很細膩,用詞也非粗言俗語,一言以蔽之和問之:很「雅」了吧?

其實,司空明的小說,開首大都很「雅」的。又如有部《無依的海鷗》:

「深夜,街上靜悄悄的,大地又回復了寂靜,只有一家亮着燈光的酒吧,從矮腳門裏,透出一股熱騰騰的酒肉味兒,使冷峻的空氣中有着一點兒特別的氣氛。」

書名是「文藝」的,行文也很「文藝」,但要證明它是不是一部「純文學小說」,那還要看內容,看它表達的是什麼,看它是否具有深層的意義,看它是否能振聾啟聵,影響社會人心;而要達到這一層次,即是作品的內涵要勝過這些「雅」文字。而通俗文學是提供消費的文學,強調故事性、情節性,是「讀者文學」,而純文學則是「作者文學」。

通俗文學在類型方面,多指武俠偵探、社會言情、科幻神怪等等,這些,純文學是鮮有接觸的。

司空明的小說,文字確是很雅的(雖有點西化),但內容卻流於俗多;畢竟,他寫小說是為稻粱謀,內容必須娛樂讀者,要娛樂讀者就須「通俗」。

至於他的作品是否「流行文學」,那就必須明白什麼是「流行」。而「流行」,很多論者都將它和「通俗」掛上鈎。不錯,要流行就必須迎合讀者;要「迎合」就要「通俗」,甚至要「媚俗」,那才能洛陽紙貴,一紙風行。

不可不知,「流行」還包括一些已被「定」為純文學、嚴肅文學的作品,因為這些作品都暢銷、都能「流行」不止一個時期,如魯迅的《吶喊》、巴金的《家》、《春》、《秋》等等。

司空明是否流行小說家,這很難證明,很難證明他在讀者中的接受程度,銷數也沒明文記定。

因此,司空明非「雅文學」作家,我始終當他是「俗文學」作家。但,他生產的作品一部又一部,多張報紙爭相連載,可證他確受歡迎,否則,出版商也不會找他「炮製」下去了。那麼,稱他為流行小說家吧,亦可。

司空明,名周鼎(1921-1997),正職報人,兼職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