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記】南貨北傳

何冀平

香港人去朋友家，送禮喜歡送朱古力糖，北京人走親串門喜歡送點心，散包裝不行，要裝成一匣一匣的，寫明字號「稻香村」點心。北京小孩子每到過年，就盼着親朋來家裏送點心匣子，自家吃不裝盒，送禮就必得裝匣子。長方形的厚紙盒，上面隆起，鋪一塊紅色的商標紙，點心匣子必須裝得滿，俗話說「滿得冒尖」，意頭好。一打開，紅黃相間，黃澄澄，金燦燦，看着就喜歡。

數年前發生一起侵權案，涉案的兩家企業，一家是北京稻香村，一家是蘇州稻香村。北京稻香村在北京發起訴訟，北京法院判蘇州稻香村敗訴；蘇州稻香村在蘇州發起訴訟，蘇州法院判北京稻香村敗訴。稻香村倒底是蘇州，還是北京的？

北京稻香村創立於1895年，一個姓郭的老闆在北京前門外開家「稻香村南貨店」。稻香村之所以一開張就名貫京城，特點就是南貨北傳。我最愛他家點心中一味「牛舌餅」，不是台灣那種薄如紙的牛舌餅，台灣的食物都喜歡，只這個小食令我失望。點心牛舌餅形似舌，約3寸長1寸厚，焦黃的酥皮，裏面包着甜鹹適口的餡，還有胡椒味，這和北京的古老點心「自來紅」、「自來白」，白糖加青紅絲的硬糖餡，有很大分別。北京很早就因為文化成為「移民城市」，南方人多起來，而且都有文化，講究吃，他們吃不慣「糖疙瘩」式的北方粗糙點心，而懂吃的北京人也喜歡試新鮮，南貨的稻香村很快紅遍北京城。郭老闆會做生意，馬上請來南方師傅，按照北方的點心式樣進行改良，又應客所需多進南貨，漸漸地，南方的素什錦、醬雞、醬鴨、油燜筍豆都有了，連魯迅、冰心，都要去稻香村買點心呢。

稻香村的點心北京人喜歡，在香港可沒有市場，一個回北京探親的人回香港，帶給同事的手信，是滿滿一匣稻香村點心，放了一星期，竟然沒有人動，真是南北有別。

每次回北京，都要帶幾樣稻香村回來，有時忙得忘了買，機場也有專櫃，但樣式不夠全，個頭比較秀氣，單獨包裝，總是覺得沒有在店裏買的新鮮熱辣。稻香村貨如輪轉，無時不刻都有人排隊，逢到年節要等很久。棗泥酥、棗泥餅是最愛，芝麻薄餅、鮮花玫瑰餅，香港都沒有，據說稻香村的霸主點心牛舌餅，新推出迷你型，只有原件一半大。

最近，又新出了一家稻香村「零號店」，這裏的點心都是手工製作，現烤現賣，現做的熱點心真沒吃過，天天時時有人排隊，幾種熱門的主打點心還搶不到。兩年沒回北京了，見都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