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太宗(圖右男子)以任賢納諫留名青史。圖為唐代名畫《步輦圖》。 資料圖片

唐太宗李世民,可算是千古一帝,也可以說是絕對開明的君主。他自貞觀帝號一開始,剛登上龍座,就不斷跟大臣探討,前一代的隋朝為什麼滅亡得這樣快?原因何在?有何值得借鑑之處?

貞觀二年,唐太宗同宰相魏徵說:「怎樣的君主才可算是明君?怎樣的君主才可算是暗君?」魏徵回答很有意思,說君主之所以「明」,是由於他能夠「兼聽」;君主所以「暗」,是由於「偏信」。正是「兼聽則明,偏信則暗」,魏徵的回答,相當直截了當,在皇帝面前,可就不容易了。

有一次,唐太宗對大臣說,帝王之業,草創與守成,孰難?這時已是貞觀十年,唐太宗也在位十年了,大唐的基業也見鞏固了,但他還在探討創業與守成的問題,實屬難得。

房玄齡也是宰相,他說,創業是非常難的。魏徵卻說守成更難。唐太宗覺得兩者都說得對,因為房玄齡是跟他一起定天下,知道創業時九死一生,是很難的。而魏徵則從治國的角度看,覺得守成更難。證明這位君主,何其明白事理。

到貞觀十五年,唐太宗又同大臣講起打天下和守天下的難易問題。魏徵這次回答說,創業與守成一樣難。太宗有點不滿意,都那麼難嗎?覺得如果能夠任賢能,聽別人的意見,這又有什麼難的呢?

魏徵回答說,自古的皇帝,在憂危的時候、有困難的時候,都會容易聽別人的意見。而一旦安樂,心胸比較寬怠的時候,就不容易聽別人的意見,以致後來走向滅亡。這一年,太宗在位也十五年,國勢隆盛,魏徵就是指出,現在正是天下太平,比較安樂的時候,也是皇帝最不容易聽意見的時候。不聽意見,就會走向滅亡。所以,這時候也是隱伏着危險的時候。

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老子》五十八章),太宗經常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跟宰相們討論,足見他時刻警惕,不自驕、不自滿,所以貞觀之世,國勢日盛,各方來朝。

太宗對這些宰相也稱讚備至,覺得他們常常提出一些意見,令他很受用、很有益。太宗知道,治國有什麼成就,一定不是他個人的成功,而是這些宰相們一起努力的成果。而魏徵,就是其中的表表者。

魏徵,最敢直諫,可說是視死如歸。有人批評魏徵舉止疏慢,不夠禮貌,但太宗卻說覺得他非常可愛。有一次太宗對魏徵說:你前後向我諫了二百多件事情,如果不是摯誠,怎麼能做到這樣?

他曾上呈《諫太宗十思疏》,主要是規勸唐太宗在「貞觀之治」取得成就以後,仍要牢記隋亡的教訓。「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善始」、「克終」,以「積其德義」,使國家達到長治久安的局面。

《舊唐書》讚揚魏徵的奏疏「可為萬代王者法」。對於魏徵這篇奏疏,太宗非常重視,說它是「言窮切至」,使得自己「披覽亡倦,每達宵昏」。他還曾使用「載舟覆舟」的比喻來訓誡太子。宋、明、清三代的一些君主,也經常拜讀這篇奏疏,用以規誡自己。

即使到了現代,文中「居安思危,戒奢以儉」的觀點,也仍有值得借鑒的意義。文章中魏徵指唐太宗在取得巨大政績之後,有逐漸驕傲自滿,生活日趨奢靡的情況,「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勸他不可不「竭誠以待下」,否則必然會導致至親疏遠,君臣解體,離心離德,難以保守天下。

奏疏提出「十思」的措施,既明確具體,又實用而不空泛,針對性很強。《諫太宗十思疏》是魏徵覺得太宗即位初期,因「隋鑒」不遠,尚能勵精圖治。但隨着功業日隆,生活漸加奢靡,開始「喜聞順旨之說」,「不悅逆耳之言」。

魏徵以此為憂,覺得這樣下去,何以守成?因此多次上疏切諫,此文是其中一篇。具體提出了這十個建議,寫得語重心長。他對太宗的稱讚,只是給太宗下禮,說:「臣以身許國,直道而行,必不敢有所欺負。但願陛下使臣為良臣,勿使臣為忠臣。」

太宗問良臣和忠臣,有何區別?魏徵答:「良臣使身獲美名,君受顯號,子孫傳世,福祿無疆。」忠臣就是「身受誅夷,君陷大惡,家國並喪,徒有其名」。即是說作為良臣是挺身為主,令國家世世代代強盛下去。而忠臣則是君主有錯,就算殺了我也要講出來,不令家國滅亡,否則徒有美名又何用?

●雨亭(退休中學中文科教師,從事教育工作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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