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在歡 受訪者供圖
●《今夜通宵殺敵》

暌違四年,上海文藝出版社推出青年作家鄭在歡的第二部短篇小說集《今夜通宵殺敵》。鄭在歡日前在接受香港文匯報專訪時表示,該書最早的名字叫《少年不死》,因為當時寫下這些故事的人還算是個少年。後來在出版社耽擱了幾年,他也過了三十歲,再叫這名字似乎不合適了,於是用了同名短篇的標題。「這句話像是獨屬於網吧少年的暗語,也像宣言,雖然只是對一個夜晚的宣言,雖然只是對着電腦屏幕裏的代碼宣戰,但聽起來還是蠻有氣勢,也算是那個少年最後的倔強吧。」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劉蕊

《今夜通宵殺敵》全書分為兩輯:「昔時少年」與「U型故事」。「昔時少年」以一組從少年視角出發的往事,回顧了九零一代的生存境遇與成長歷程。「U型故事」一輯,着重探尋小說本身的形式與目的,怪人怪事,cult電影般的場景,在小鎮、青年、音樂、文學、夢想、愛情等元素與主題中,穿梭跳躍,大放異彩。

《今夜通宵殺敵》裏的小說大部分完成於鄭在歡二十多歲的時候,出版時鄭在歡已經31歲。他拿到書之後,連續看了兩天,有的篇目看了不止一遍。因為時間過去太久了,他覺得這些東西好像都不是他寫的了。「好幾次,我不由得握緊了拳頭,也有忍不住去捶桌子的時候。我佩服死曾經的那個少年了,我再也不會是那個少年了——這就是讓我拍案的地方。」

鄭在歡說:「我很少有不願意再看的前作,寫作是用一段時間挽留另一段時間,當你閱讀的時候,就是再花一段時間回顧曾經的兩段時間,這簡直就是『時間膨脹術』!這也是獨屬於寫作者的快樂。我以前總說寫作要面對讀者,沒想到最幸福的那個讀者是自己。」

寫過往,有一種塵封的啟動感

不論是鄭在歡的第一部小說《駐馬店傷心故事集》還是《今夜通宵殺敵》,鄭在歡書寫的都是圍着自己流動的人與事。

「素材是隨着時間流動的,有些素材當時不寫,以後可能就不會再寫。很長一段時間,我寫的是過往,過往的記憶翻湧,讓人想要寫作,一般來說至少過去五年以上,有一種塵封的啟動感。我寫小說的集中時間是20歲到24歲,所以剛好寫到駐馬店的事情多一點。」

鄭在歡1990年出生在河南省駐馬店新蔡縣。他是個「沒娘的孩子」,經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殘酷青春。在故事FM上講述自己的故事時,鄭在歡說寫作集中解決了他小時候的困惑、成長的困惑。「我用這一組幾篇東西跟以往的少年說再見,說了再見我才能往前走,不然的話我一直負重前行,太難受了。」

有人說,鄭在歡的小說只是他悲慘生活的冰山一角。在《駐馬店傷心故事集》後記中,鄭在歡也這樣說:「人都是來來去去的,能留下來的,永遠是生命中最動人的時刻。這些故事被反覆講起,即使變得面目全非,我相信最本真、最值得講述的地方依舊保留其中。這樣的故事不是小說,是用生命活出來的。」

駐馬店的故事還在流淌,鄭在歡想要寫一個以他繼母為原型的長篇:《暴烈之花》,文檔已經建了一年,筆記也記了一些,但什麼時候寫,還得看狀態。

他也沒有想過賦予任何地方或人群以特定面貌,「可能我還沒有那個能力。」目前來說是人和環境本身呈現的面貌讓他寫作,「當然肯定不是簡單的還原,在還原中做一點改動,這是我目前僅有的能力。至於這些改動是什麼,因人而異。」

「『生活,然後寫作。』這句話是不是有人說過,如果沒人就算是我說的吧。」

談及自己的生活狀態,鄭在歡說,今年主要是參加了一些集體活動,跟朋友出去玩了幾趟,「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很願意改變一下生活節奏。一直兢兢業業地寫作着實不是我喜歡的狀態,我一般是玩的時候瘋玩,玩夠了就瘋寫。」

現在鄭在歡基本下午寫。最好的狀態是去年,上午起床看書,吃過午飯睡一會兒,然後一直寫到傍晚,出去跑步,回來吃飯,打一會兒遊戲,看點視頻,睡覺。靠這個作息,花一年寫了個十幾萬字的小長篇。

「身體健康,成果卓越,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時光,但也很難保持,比如今年,我既沒怎麼跑步,也沒怎麼寫作。」

他還玩音樂,做編劇。他說,做編劇是愛好,也能賺錢,就去做了。對於他來講,所有未曾經歷的生活都是值得過的。「我不為寫作而活,也不為賺錢而活,我為體會而活。」

鄭在歡還給《今夜通宵殺敵》其中一篇小說《駐馬店女孩》創作了主題曲。對於他而言,玩音樂其實跟寫作一樣,都是他喜歡就去做的事,是本能使然。「可惜的是我學樂器太晚,玩得不精,所以很難當一個專業的音樂創作者了,好在我還能做一個專業的寫作者。這首歌就是寫完小說之後順口哼出來的,甚至都沒有提前寫好歌詞。」

今夜我們不談文學,只管好看

鄭在歡的文字頗具遊戲性,所以讀者讀他的小說時,如同看了一場cult電影,直接的感受就是酣暢淋漓。他偏愛短句與對話,在意語言的節奏,在他那裏,所謂有效信息並不比語感更重要。所以,在出版社給出的新書推薦通告中,有這麼一句——鄭在歡以極具遊戲性與娛樂性的文字向讀者發起狂歡的邀約:今夜我們不談文學,只管好看。

鄭在歡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過,小說是詩。他對記者進一步解釋道,這裏的「詩」也是說小說語言要有詩的一些特點,最明顯的是節奏與韻味,當然還有別的,很難簡而言之。而且這還特指他喜歡的那種有創造力的好小說。通俗小說也是小說,不必具備這些,當然能具備這些就不那麼通俗了。

他偏愛使用對話是因為在他小說裏居首位的要素是人物,人物的要素是語言與動作,無效的動作太多,無效的語言也多,但無效的語言要比無效的動作好玩很多。「短句呢,是性格使然,我至今也很難看進去全是長句的小說,短句就沒有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