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環卑路乍灣公園，內有許多以航海為主題的設計，是一個航海古物公園。這些小建築，都有着深深的航海印記。這裏豎立了4座模擬航海燈塔，每座燈塔均是配上了乙炔氣操作的導航燈實物，也曾在藍塘海峽上服務超過25年，使船隻在香港水域內能安全航行。園內其他航物展品包括錐形浮標、孤立危險物浮標、測量尺、船錨、銅鐘、手提油燈等，這些從前直面風雨，如今隱於市井的燈標燈器，也找到它們的歸宿。

更多的為香港航運安全保駕護航的燈標燈器，在坐落中環碼頭旁的香港海事博物館中陳列着，讓伴隨舊式燈塔一路走來的人們，講述着他們腦海中的記憶。

2003年，香港海事博物館開立，標誌了香港作為世界航海中心之一，也讓已退休的童恩通船長再次忙碌起來。從船模的挑選，到航海模擬駕駛室的籌建，他都付出了大量的心血。能夠將自己熱愛一生的事業，用博物館的形式展現給大眾，作為義工的童船長非常欣慰。

香港在上世紀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是很窮的，很多人為謀生而去跑船，即香港人稱的「行船」，童恩通也是其中一個。他從水手做到船長，退休後擔任博物館顧問，人生幾乎都在海上漂泊中度過的他，經常跟人分享當年離家跑船謀生的經歷。

他說：「我今年75歲， 1963年第一次隨船放洋到新加坡。那時由香港到新加坡要走11天才可以到。第一次見到的燈塔，是馬六甲海峽。它是從東邊進入時最重要的一個燈塔。如果我們沒認出這個燈塔的話，我們就不敢進去，因為那裏有很多淺灘和礁石，非常危險。由於當時船的設備很少，一定要靠燈塔來幫助，確定船的位置。燈塔閃光正是夜間行船最為可靠的信號，燈塔就像船長最信賴的好友。這好友，總能在漫漫航程中，給我帶來一份踏實和心安。

回來香港，第一個看到的燈塔就是橫瀾島燈塔，第二個看到的就是青洲燈塔了。我們拋錨的位置，就是以青洲燈塔的方向為準。我們知道拋錨的位置後，就報告給海事處知，故此這個青洲燈塔的位置是最重要的。」

每一個燈塔都有着不同的光程和閃光頻率，退休多年的童船長依舊能熟記於心。青洲燈塔是每10秒才閃一下，定住8秒之後再閃的，所以船長能在夜晚認出它來。燈塔傳遞給海上旅人的，不單是正確的位置，更傳遞着家與親人的召喚。因為一看到，就知已回到家了。

燈塔能照耀海面，就得有人持續維修。海事處的輔航設備監督梁耀光，就是日常負責維護燈塔和燈浮標的工作，有時更是在驚濤駭浪下完成。有一次，一個在橫瀾島對出1海里的燈浮標熄了，他就趕忙去維修。

當日，颱風快將襲港，海面上翻起大浪，泊在浮標旁的小艇起伏不定，梁耀光成了一個「三水」人，身上有三種水：汗水、海水和雨水。但他做的卻是指引海上旅人生命安全的保障。他即使置身危險中，對燈器狀況和燈閃頻率的快慢，都不容許有半點閃失。

他的太太卻非常擔心他的安全，甚至勸他轉業。所以，漆黑海面上的一點燈光，一頭承載着維修員肩上的責任，另一頭卻時刻撩撥着他們家人緊繃的心弦。維修員的辛苦，就是海員們生命的保障。這關乎千百個家庭的幸福，而這使命，就給予維修員義無反顧地繼續守護航道的信念。

童船長很多時都到海事博物館擔任義工。他又說：「我一生全部都在航海，我要推廣香港的航運事業。香港怎樣由一個漁港變成一個航運中心？香港海事博物館裏，隨處可見燈、船和香港的故事。」

博物館裏陳放的一枚巨大燈器，就是當年在橫瀾島服役的那一枚。透過轉動的菲涅爾透鏡，我們似乎還能一窺舊時香港的模樣。越來越多的人願意透過這些燈塔、浮標、船錨的記憶，去探究航海的魅力和追溯香港的往跡。

在船舶模擬駕駛室內，當年望着茫茫大海，下達行船指令的童船長，如今正用自己的一生積累的航海經驗，對航海學校的同學言傳身教，也對那些對船舶、航海有興趣的人介紹一下，讓大家了解這個有份給香港帶來繁榮富庶的行業。

在導航技術高度發展的今天，舊式浮標、燈塔都紛紛退役，被自動化的導航設備所取代，我們也只能在博物館中緬懷追思。

●雨亭（退休中學中文科教師，從事教育工作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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