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書見解獨特,值得一看。 作者供圖

黃仲鳴

彭家發1980年代的大作《傳播研究補白》,偶在圖書館看到,喜甚。彭教授傳媒老將也,一生筆耕多少,相信他亦算不清了。近年他專研文字學,亦有所成。

這部《補白》,彭教授在〈自序〉中言,他在學院教書,每受到學生「圍攻」,在「臉紅耳熱」之後,「我都設法把回答過學生的話,快速紀錄下來,閒時加以整理,並且盡可能補充些資料,以防再次碰到相同或類似問題時,可以更有條理地同他們解釋,讓彼此在感覺上,同享教學相長、互相鞭策的溫馨。」這番話,使我十分羨慕,轉型當教師,「學生圍攻」的場面,十餘年以來,從未得遇;學生多是「含羞答答」,何來「臉紅耳熱」?

書名「補白」,就是在「正式教學」後的激辯產物吧。全書23篇文章,我獨喜〈新聞寫作析史——兼談新聞寫作中可用那些文學筆調〉。因為每與其他教師談起,多是主張文要客觀,勿作情感之言,即是不要用太多的文學語言。在這一點上,我每與他們辯駁一番;而一些新聞寫作的書,亦主張此說,我便不服;教學生時,便說新聞是故事,故事有說故事、寫故事的筆法,在敘述時不妨用點文學語言色彩,不歪曲事實有何不可?

彭教授說:

一、文章有論點,報道方有「精神」。即是先要了解題材,方能找到最合適的「文學形式」來表達。

二、用短句,文章才有緊湊的感覺。

三、可以用比喻、對比一類的修辭技巧。

四、可用對話。

五、可作性格刻畫、個體性刻畫。

六、可以技巧安排空間、時間、情緒,及觀點的轉換、立體場景的建構。

這就是「文學筆法」!可以嗎?

近有來客與我論史景遷。認為他的所謂史學著作,寫得太「離經叛道」了。他舉《康熙》一書為例,史大師竟以第一身「朕」,即是透過康熙的「單一觀點」來鋪陳大事,也有所謂「內心獨白」,這樣寫史學著作,可以嗎?我斬釘截鐵回答:可以!最重要的是史景遷字字句句都有出處,他註釋得十分清楚。只不過,他用另一種書寫方式來表達罷了。

這就是史學中的文學筆法。《史記》何嘗不是,司馬遷將他搜蒐到的資料,用文學文字、用對白來說「故事」而已。歷史如是,新聞亦如是。

晚清時候的港報,新聞報道的方式,所採的是中國傳統的「筆記」形式來說故事,描繪、比喻迭出,簡直是「筆記文學」也。後來才有所謂正三角、倒三角等等的新聞寫法,但不理什麼「角」,加上文學筆法,亦無可厚非也。彭教授說,有清一代「百餘年間之小說形式,對我國初期新聞寫作方式,其影響之大已毋庸置疑。」旨哉斯言也。

這書已絕版久矣,23篇中,可讀的亦多,如〈詩之外有事,詩之中有人——新聞歌謠賞析〉、〈語言的魅力〉、〈小詞𢑥的呢喃〉等,都和新聞、文學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