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裏行間】我是山人識詠春

黃仲鳴

年來為編選《香港文學大系·通俗文學（1950年代）卷》，看了不少「垃圾」；不過，其中亦有佳寶也。我編選的原則，除了按作家的名氣和影響外，還注重類型。在那年代，技擊小說不得不選，而我是山人更是不能不選。

當初，我「看上了」他在《天底下》的《鼎湖六奇俠》。不可不知，我是山人所作，多屬長篇製作，短篇極少。《鼎湖六奇俠》我看了兩三次，始終不滿意，刪選又難。我是山人最精彩的說部，還是洪熙官、三德和尚等少林英豪的作品，但又屬「鉅製」，後來翻閱了他的《佛山贊先生》，遂決定棄「六俠」而取「先生」。這書成於1950年代初，書前有他的〈自序〉，淺述為何要寫這書：「山人執筆寫武術小說有年矣，自問所著之數，雖不足稱有稗（裨）世道，但敢自信對於闡揚國術，不敢後人，此所以引以為自慰者也，山人幼從詠春派名手吳仲素葉問兩師傅遊，兩師皆為詠春派師傅陳華順之高足（即找錢華），故於詠春派之源流歷史，知之亦最稔，為恐名技失傳計，特將詠春派大師梁贊先生之軼事，著為小說家言，命名曰佛山贊先生。」

原來我是山人對詠春拳非常熟識。而與他交遊的兩個師傅，亦赫赫有名。打從他第一部著作《三德和尚》開始，便有「闡揚國術」之志。而談詠春、細述找錢華，我是山人可算是第一人。

他為「詠春」辨誣：「詠春派世傳創自方世玉之侄女方永春，但山人據佛山詠春派老拳師吳仲素所述，則方永春另有其人，佛山之詠春乃詠春而非永春，一字之意，世人乃誤詠春為永春，詠春派拳創自福建豆腐女嚴詠春。」

詠春拳乃女子拳也。其系譜依我是山人所述，勾略如下：嚴詠春傳於其夫梁博球，梁博球傳於佛山伶人王華寶，王華寶傳於梁贊，梁贊傳於陳華順、豬肉貴、吳仲素。陳華順傳其子陳汝棉，吳仲素則傳於葉問。

梁贊生於清中葉，為人慷慨仗義，好打不平，駁筋續骨之術，遠近知名。至於「詠春派」名號何來？

據說，嚴詠春曾赴武彝山斬柴，正午在大樹下休憩時，見白鶴與蟒蛇搏鬥，白鶴喙爪並用，進退跳躍，巨蟒卒為白鶴啄、抓而死。嚴詠春苦思，創出一套武術來。當初，她擬呼為「白鶴派」，又擬改名「武彝派」，如少林武當之類。但梁博球卻一一否決，說「這是拳術界中一大創造，應有以紀念創造此家派之人」，遂建議起名曰「詠春」。

梁博球跟從嚴詠春學技，是於香閨之內，真是風光無限，「是以該派重橋不重武者，純由白鶴變形而創作出來者也。」現世有所謂「白鶴派」，與詠春派有何不同？希識者有以教我。

回頭再說節選《佛山贊先生》另有一原因，乃我是山人仍本《三德和尚》以三及第書寫，粵語和文言文運用純熟，白話雖嫌少一些，但在兩大語言中，夾雜其間，讀來另有一番味道。比諸他的洪熙官系列，粵語已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