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經即是巴哈》的現場裝置,利用四面鏡面與燈光設計,創造沉浸式體驗。
●《瞽師杜煥》
●《天宮》
●進念與蘇黎世藝術大學的「Z/Z雙子實驗室」實現雙城同步現場演出。
●《爛大鼓》
●胡恩威

「藝術科技」(Art Tech)一詞去年首次出現於施政報告之中,引發各界議論。前有來自官方言論「創新科技的文化中心,會進一步提升香港在國際藝壇的地位」,盛讚Art Tech在港大有可為;後有業界直指「本地人才豐富,唯硬件配套與投資欠奉」,在供給與需求的落差之中表達訴求。話題展開半年有餘,採用最新技術和設備的東九龍文化中心正如火如荼建設中,亞洲首個大型Art Tech體驗展Digital Art Fair Asia(DAFA)亦即將於9月30日登陸香港,時至今日,Art Tech在香港的發展狀況究竟如何?香港文匯報記者訪問了部分業界人士,涵蓋戲劇、音樂、舞蹈等多個領域,聽他們對Art Tech各抒己見,共同為Art Tech在港發展釐清方向。

Art Tech的定義很簡單,藝術結合科技的例子多不勝數;Art Tech的寓意又很複雜,它不僅涵蓋某些作品,更是影響着整個社會生態,滲透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一場疫情,加速本地各界對於Art Tech發展的關注,而在場館興建、設備購置、線上演出的蓬勃背面,仍然埋藏着隱憂--若不能跳出固有的以活動或製作為主導的「香港模式」,從基建、空間、教育及觀念轉變等各類別全面提升,Art Tech的發展只會流於表面,難以發生質變。●採訪:香港文匯報記者尉瑋、朱慧恩、張岳悅 圖片由「進念·二十面體」提供

追溯Art Tech的歷史,說短猶長,當收音機和音響器材將音樂帶入千家萬戶,當電視和電影加速劇場及茶館中節目的普及,當燈光和揚聲器影響舞台的設計布置,每一個時代的技術躍進都在藝術上留下獨特印記。在如今的互聯網時代,Art Tech結合最新科技,為表演藝術帶來嶄新面貌之餘,亦變革人們的感觀體驗。對此,「進念·二十面體」聯合藝術總監胡恩威深有體會,他認為Art Tech的發展從側面反映,人類科技文明的進展正影響着我們每個人的文化生活和消費模式,「正如未有書本之前,人們要學習背誦,印刷術的發明解放了人類大腦,當科技替代了枯燥的工作,這也給了藝術家機會。」他鄭重地說:「我們現在正處於一個臨界點,未來藝術設施和節目的組成必須要重新界定。」

基建未成,談何發展?

Art Tech將影響整個社會生態,其基建工程理應如城市鋪設電網及水管般自然,基建未成,談何發展?去年的施政報告中提到:「正在興建的東九龍文化中心,將採用最新的技術和設備,為舞台製作提供全方位的電腦裝置,配合『延展實境』技術和『沉浸式』視聽系統,把中心發展成為先進的藝術文化場地。」新文化中心將於兩年後落成,現有演出場地的新設備已在陸續購置中,未來可期。但胡恩威所擔憂的卻是,香港對Art Tech的推廣依然停留在搞展覽和活動的表層階段,而不是從整體布局出發,從藝術政策的改革開始,深入而全面地發展。

如何才可稱之為對Art Tech的全面發展?他表達了自己的理解:「第一是大數據要做好,藝術大數據很重要,它包括城市電腦售票網絡、市民文化藝術消費模式等,大數據可幫助相關機構了解香港目前的市場情況,進而研究如何做大市場,如何可以具體為藝術家創造發展空間,而不是單純靠政府補貼;第二是香港的劇場、博物館等文化設施硬件要全面升級,包括設置無線網絡等,同時劇場的管理模式需變革,因為人口老化問題,請人越來越難;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部分,是教育,這是香港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因為不是由專家主導,也非常缺乏對藝術有理解的專業技術人員,在教育方面有根本性的缺憾。」

藝術教育缺乏專業主導

本地藝術教育中存在的缺憾難以一概而論,胡恩威以「藝術教育缺乏專業主導」來概括,「將藝術與科技結合並不難,只是需要掌握編碼和硬件方面的基本功,然後不斷地練習和實踐。即使科技的部分最後是由專業人員去完成,我們也需要理解他們是如何去做。這些都可以通過課程去學習,但香港現在的課程並不是為訓練學生同時掌握藝術和科技。」

他肯定內地沿用至今的師徒制學習的重要作用,再以「進念·二十面體」的人才培養模式為例:「我們都是一邊學一邊做,而不是寫論文。做得好還是不好,都會先做出來再討論分析。而整個香港的藝術教育生態,鮮少會請教專家的意見,甚至購買設備時也是一樣。教育模式需要改革,想要將Art Tech產業化,必然需要更多的概念清晰、具集體意識的專業團隊,這樣才能做得大。」

學生的成長需要練習和實踐,練習和實踐則需要藝團資源的支持,藝團排練和演出則需要政府場地提供。「公園、體育館、科學園,甚至海洋公園,香港其實並不缺乏實踐Art Tech的場地,但需要康文署具體去落實這些事情。」萬丈高樓平地起,Art Tech的發展亦是如此,基建是根本,教育則是磚瓦,也是吸引年輕人走進藝術世界的方式之一。但在這個的積累過程中,很多環節需長期投入卻未必能有即時成效,難以吸引投資。胡恩威笑稱,當年打造「進念舞台創新實驗室Z Innovation Lab」,將香港文化中心劇場改裝成舞台技術實驗室,打破劇場使用模式,在實戰中探索、結合各種表演形式和科技的可能,這場實驗卻至今仍常被人詬病在浪費場地和資源做一些「看不懂的東西」。但他們始終目標清晰,堅持做下去。

與大灣區合作共建大數據

香港發展Art Tech的視野其實可以更廣闊,胡恩威建議,香港藝術發展局(ADC)可與大灣區眾多科技公司合作,共建涵蓋藝術推廣、教育與科研的大數據平台與App,再用不同招數吸引更多市民和學生成為App會員,「ADC要做的事從來都不僅僅是撥款,而是思考如何給予藝術家更大的發展空間,例如邀請多些藝術家進入學校,或者提供工作室給他們創作,在這些方面制訂長期計劃,尋找更多新的機會推廣香港藝術。」

他提及,ADC其實被賦予很大權力,可向政府提議藝術政策,在推動藝術發展的進程中處於重要位置,「ADC不應該只有那麼少的資金,這些錢是要投資在藝術中,令社會更加有藝術氛圍,令藝術家在社會的地位有所提升。香港有很多默默耕耘的高手,有些已達至世界水平,但他們的生活環境依然惡劣,甚至沒有工作室。」他慨嘆,「香港的藝術家有表達的自由權,卻沒有發展權。」

把握官方至民間的發展契機,他冀望Art Tech成為促進港人思維「改革開放」的催化劑,治癒由「做藝術搵唔到食」觀念引發的「藝術恐懼症」;這也需要政府制定發展Art Tech的清晰策略,令香港藝術家擁有更多發展的機會,走得更遠;在這種良性循環下,激盪社會各行各業的創意動能,增強香港在世界舞台的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