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區街頭的咖啡館。 作者供圖

趙鵬飛

樓下的街區本就酒吧多,咖啡館也很多。街舖的租金,最近似乎跌得有點多,咖啡館又開多了幾間。裝修風格各異,但都小巧精緻,或是胡桃木色的門窗,復古典雅,或是連牆帶櫥窗,都清一色刷成淡淡的藍,清新幽靜。

咖啡館是文青的專屬,也是附近大學裏的學生,寫作業和發呆的地方。通常,靠近落地玻璃窗前的位置上,總有幾個格外年輕的人,低頭看着手機。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還有遛狗的人,把狗繩綁在高腳凳子上,自己端杯咖啡,站在路邊聊着天氣打着哈哈,這些人多半是外國面孔。從面海的街邊,蔓延到叮叮車終點站的酒吧,大多還兼職餐廳。意粉、燒春雞、炸豬扒、印尼炒飯,應有盡有。專門去喝酒的人,一般肚子並不餓。一盤花生米,一碟牛肉,就夠了,樓下的酒吧並不供應這些。叫一客炸薯條、夾着牛肉餅的漢堡、蔬菜沙律,再舉着亮晶晶的紅酒杯,小口啜着,與這裏的氛圍更適合。

我嚮往的小酒館,是段譽遇到喬峰的那種。切半斤熟牛肉,一碟油炸花生米,來一壺白酒,一個人獨酌。摘下面具,放下肩膀,不用看着誰,也不需要看着哪裏,不用一句多餘的客套話,慢慢喝,想想事。或者兩人對飲。你斟我飲,你飲我斟,間或碰杯相視而笑。佐酒菜不盛在眼前的碟子上,在切中心事的言談裏,也在無遮無攔的暢快裏。

之前,一度紅遍網絡的摔碗酒,就開在城牆邊上的永興坊。全國各地慕名而來的人,排幾個小時的隊,不為喝酒,只為體驗一飲而盡後,把那隻敞口黑底粗瓷大碗,用力摔地而碎的酣暢淋漓。堆積如山的酒碗碎片,我站在城牆上看着,都覺得累得慌。

庸庸碌碌地活着,每個人都有難解的題,都有要跳的坑。孤獨這件事,是生而為人始終都要直面的常態。父母夫妻兒女友人,只能是人生情緒的片段和間奏,填滿全部時空的,還是無法被替代的長長久久的孤獨。勉強自己削足適履去合群,不如沉浸在孤獨裏。即便做了一時片刻的自己,也好疏散疏散。酒不能解愁,也不是靈藥,卻能在緊要的時候,讓精神放鬆下來。不緊張了,心態自然而然就平了,再大的事情,也有不過如此兜着底。

我有一句心對心的話,沒有跑10公里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就再跑10公里。其實,也沒有什麼是獨酌幾杯,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就再換一家小酒館繼續喝。

眼下在內地,小酒館儼然已經成了門大生意。從北上廣深,到二三線城市,街頭巷尾的小酒館,愈開愈多。上個禮拜,就有一間專做小酒館連鎖生意的公司,成功在港交所上市。

有人說技術發展日新月異,時代認知更迭太快,小酒館興起的背後,隱藏着深深的焦慮。電子支付深度覆蓋之下,銀行的ATM機(自動取款機),一年都減少了6.54萬台,更何況是一個大腦兩條腿的人。時代拋棄你時,連一句再見都省略了。曾經悄無聲息間,就取代了大量櫃枱工作人員的ATM機,也逃脫不了被更先進技術終結的命運。

社會發展就是這樣,要麼順應潮流求新求變,嗆了水斷了尾,學會了在新的浪潮裏應對自如。要麼,就焦慮徬徨原地打轉,最後被輕輕一掃,歸入了永遠不再會有人翻撿的垃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