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仲鳴

日前在書局看到一部書：《乾隆下江南》（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21年1月），著者署「不題撰人」。一翻這書，我頓恍然，這書原型來自清末一部小說：《聖朝鼎盛萬年青》，著者「佚名」，凡七十六回，坊間所刊多用《萬年青》或《乾隆遊江南》的書名。

《萬年青》是部奇怪的小說。全書分兩條主線，一是乾隆周遊江南，體察民情，懲治貪官；另一是以少林人物為骨幹，和武當派的恩恩怨怨為主。兩條主線涇渭分明。民初時，上海有江喋喋者，砍掉乾隆那段，純取少林武當技擊那部分，發展成《少林小英雄》一書。此後，粵港派作家如鄧羽公、我是山人、念佛山人等，亦從《乾隆遊江南》中吸取養料，大寫少林故事。

佚名的《萬年青》，以武當白眉道人剿滅少林至善禪師師徒作終，是部傾向清廷為正統的小說。

江喋喋的《少林小英雄》，完全一反這「正統」，「扶正」少林人物。在當年名響一時，引出一班粵港派作家，大振至善、方世玉、洪熙官、三德和尚等的威風；一些影視作品，都以此演繹，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風行一時。

這部《乾隆下江南》與江喋喋書不同，刪掉了少林部分，只剩乾隆這一專線，僅四十回。《萬年青》第四回「區家村智退莊客 金平城密斬奸官」後半段：「……天子隨即起程，又往別處遊玩不提。且說廣東省肇慶府高要縣孝悌村，有一富翁，姓方名德，表字濟亨，娶妻李氏，自少離鄉做湖絲生意……家鄉有兩個兒子，長名孝玉，次名美玉……」

少林故事就此展開，下文是方德娶妾苗翠花，生子世玉。方世玉自小在母親栽培下，年紀輕輕已成武術高手。《乾隆下江南》由這開始即砍掉少林部分。論者謂，這「是現存最早記載方世玉故事的小說創作」。

其實，在乾隆那部分，作者也將乾隆描繪成武功高手，而且還大開殺戒，英雄了得：「……又有數人撲上來，多被打得東倒西歪，不敢上前。知府見勢不好正欲逃走，早被天子將知府一把拖了下來，按倒在地。胡知府大呼救命，但眾人誰敢上前？天子打得性起，用腳在他背上一踏，用力過猛，只見胡知府七孔流血嗚呼哀哉！」

其後，「天子走入二堂，尋到一把大刀，復出大堂將胡知府一刀斬為兩段，隨即出了府衙，行未數步，只見街上兵馬圍攏來。天子心中一急，就奮勇殺將上去，連殺十餘人，手中大刀已不堪用了，並且越殺越多，不能突圍……」這場面十分血腥；但無可否認，描述甚有現代電影感，甚為可觀。

《乾隆下江南》書前書後俱沒點出這書的原型，也無敘述刪書情況，而只以「新書」臉孔面世，如此行徑，實在要不得。

這書和《少林小英雄》俱來自《萬年青》，而究竟《萬年青》所云，取自何處資料？作者何許人？待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