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撰寫「911」事件紀實文學作品《The Only Plane in the Sky: An Oral History of 9/11》的美國記者兼歷史學家格拉夫，近日在《大西洋月刊》撰長文分析，指出美國社會和政府在「911」後的重要決定幾乎全部都是錯誤，打着反恐旗號肆意殺戳、秘密拘押虐待疑犯，更挑起與穆斯林的「文化戰」，在真正打擊恐怖主義方面卻無寸進，美國民眾如今感覺更不安全，自由也受更大限制。 ●香港文匯報記者　林文佑

杯弓蛇影 屈服恐懼棄理性

美國在「911」當天早上，兩架客機相隔17分鐘，先後撞向紐約世貿中心兩幢大樓，這震撼情景對美國民眾以至政府高層，根本從沒想過會發生，帶來的衝擊可想而知。事後專家警告第二波襲擊隨時出現，以及恐怖組織「基地」潛伏全美伺機施襲，加上之後美國多地發生「炭疽信」襲擊，令華府內部恍如驚弓之鳥。聯邦調查局前局長高銘表示，通常FBI局長收到的情報都經過過濾，再轉交司法部長和總統手上，但在「911」後一段時間，每天都有大量未經核實的情報直接交到總統手上，不少情報都是道聽途說，例如有報告指恐怖分子正以火車偷運核彈進入美國，已駛至費城附近，引起當局恐慌，最終發現「情報」原來是一名線人聽錯烏克蘭兩名男子在洗手間的對話。

這些杯弓蛇影般的錯誤情報，令美國領導層和一般民眾在「911」後長時間以為自己四面楚歌、八面受敵，時任總統布什的政府更據此發動沒有明確敵人、沒有明確目標的「反恐戰」，以對抗子虛烏有的所謂「邪惡軸心」。雖然當時已經有評論點出這種思維的危險性，但屈於恐懼的美國人放棄了理性思考，最終走上一錯再錯的道路。

清算走歪 海外「黑牢」虐疑犯

在「911」事件之前，美國在打擊恐怖分子方面一直採取合理合法的方式，在全球各地被捕的疑犯會交由聯邦法院審訊，若罪成便於聯邦監獄服刑，例如1993年世貿中心炸彈爆炸案主謀、1998年美國駐非洲肯尼亞和坦桑尼亞兩間大使館爆炸案疑犯，以及美軍驅逐艦「科爾」號襲擊案策劃者。「911」後卻是兩回事，布什於2001年11月簽署行政命令，將反恐戰疑犯列為「敵方戰鬥人員」，中情局開始在海外設立俗稱「黑牢」（Blacksite）的秘密拘押基地，關押被捕疑犯，更聘用外部心理專家設計酷刑，包括以水刑、剝奪睡眠、鐵鏈綑綁等虐待方式逼供。

時任防長拉姆斯菲爾德之後在古巴關塔那摩基地設立監獄，長期拘禁懷疑恐怖分子，更明言該處超出美國法院管轄範圍。美軍亦在伊拉克阿布格萊布監獄大肆拘押敵方作戰人員，更曾爆出虐待戰俘醜聞，然而卻沒有任何軍方或中情局高官，為關塔那摩和其他「黑牢」的死亡事件負責。事實是至今唯一被定罪的「911」參與者穆薩維，是在美國聯邦法院受審，反而在軍事法庭審訊的5名「911」疑犯包括主謀哈立德，目前仍在預審階段，結案遙遙無期。

改組失敗 貪腐濫權弊病叢生

美國政府在「911」後，發現中情局、國家安全局和聯邦調查局的情報工作出現嚴重失誤，走漏恐襲陰謀重要情報，例如中情局早知兩名劫機疑犯已潛伏美國，卻未有加以提防。事件顯示各部門溝通不足、官僚作風根深蒂固，促使華府重組國安架構，成立國家情報總監辦公室、國家反恐中心，以及在司法部內設立國家安全分部，這些機構尚可發揮一定作用，然而最大敗筆是成立國土安全部，有輿論更形容它為「科學怪人部門」，質疑它是否有能力保護美國免受恐怖分子襲擊。

國土安全部內設有不同分部，負責移民及邊境保安工作，然而有關部門弊病叢生，多次爆出貪腐醜聞，巡邏人員被揭發在未完成背景審查便派到美墨邊境執法，更被批評對非法移民持偏見態度，因此收緊邊境管制措施，引來不少移民權益組織批評。國土安全部同時大肆花費巨額資源，向各地警察部門增添裝甲車等軍事裝備，被批評將警隊「軍事化」，亦反映出該部門的資源錯配情況非常嚴重，內部人員士氣極差。

濫用同情 掀戰禍失盟友支持

「911」發生不久，全球各地不少民眾一度與美國同仇敵愾，布什政府借助這些同情心理，策動盟友一同發起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反恐戰，但無論是發動戰爭的理據，抑或戰事過程都問題多多，最終令美國失去國際社會的同情及支持。美國在「911」後出兵阿富汗推翻塔利班政權，但未有協助穩定當地局勢及幫助重建，便匆匆將目標轉向伊拉克，在2003年揮軍入侵伊拉克，結果美軍雖然花掉巨額軍費及造成大量傷亡，但在伊國仍陷入泥沼，在阿富汗的反恐戰更徹底失敗，美軍倉促從阿國撤軍後，塔利班迅速攻城掠地，最終重新掌權。

分析認為，美國在伊阿兩國戰爭中，依靠埃及、巴基斯坦及沙特阿拉伯等盟友，但這些國家充斥貪腐，更與恐怖網絡關係錯綜複雜，美國向有關國家提供巨額資助，卻未能剷除恐怖分子。此外，美國在阿富汗還依賴當地軍閥打擊恐怖分子，但軍閥的反恐能力同樣成疑。

煽動仇恨 「妖魔化」穆斯林

布什於「911」後數天在國會發表全國演說，聲稱美國反恐戰只是針對「基地」，並非針對伊斯蘭教的戰爭，「美國的敵人不是我們許多穆斯林朋友，而是一個激進恐怖分子網絡及所有支持他們的政府。」然而反恐戰其後不斷擴大，更演變成一場文化價值的衝突，布什曾說過「他們憎恨我們視為正確的事，包括民選政府、宗教自由、言論自由」，這番言論等同將穆斯林「妖魔化」，無疑是到處樹敵。

美國政府將穆斯林妖魔化，導致國內出現仇視穆斯林的情緒，針對穆斯林的仇恨犯罪激增，甚至錫克教徒亦無辜受牽連。美國前總統特朗普亦藉着這股仇視穆斯林情緒，大肆挑起美國人對移民的恐懼，最終得以入主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