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裏行間】斷爛小報

黃仲鳴

多年來，一直在尋找香港的小報。因為，自1930年代以來，香港的小報在香港的報業史上，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不可以歧視、漠視的眼光對待之。

可惜，這些小報大都流播於市井之中，為下里巴人愛讀；圖書館、尤其是大學圖書館俱不收藏，以致淹沒。在今時今日，渴欲一報都難求，有的也不完整，破破爛爛，有時得諸在手，也感可嘆可惜。

成語有「斷爛朝報」一詞，這究竟是什麼意思？而所謂「朝報」，這個「朝」字作何讀音和解釋？這是「朝早」的「朝」？抑或是「朝廷」的「朝」？「朝報」是指朝廷的公報，是古時傳抄皇帝詔令和官員奏章之類的紙張，所以，「朝報」的「朝」，讀作「潮」。

這成語出自宋·王安石，他稱《春秋》只有簡略要聞而缺事情的原委本末，如同「斷爛朝報」；後來指陳腐雜亂、缺少價值的記載。元·王惲《編年紀事序》：「若筆之無所用，則上下數千載事跡，特斷爛朝報耳。」

那麼，將「斷爛朝報」來形容香港的小報，是否適合？我認為恰當到極。在我所見的小報中，由出版到結業，少有完整的一套；或一份之中，每每缺頁破爛，這還不是「斷爛」？而「朝報」的「朝」，「朝早」之「朝」也。小報的出版時間，多在早上或中午，這還不是「朝報」！

有論者曰：小報的遺失、缺漏，相信很難找到齊全了；這確是事實。有人問：香港小報有哪幾種？我說這也難統計，但基本上可分：時評、政黨、色情、小說等幾種，而最大宗的是色情類。「色情」後被說成是「情色」，只是標新立異，自視為「高級」而已，其實，都是「鹹濕報」。

不錯，在我所見的小報中，色情類確多，報名也特別抵死有趣。如《骨子》、《疏肝》、《犀利》、《開心》、《溫柔鄉》等等，真令人眼花繚亂，單看報名，已作出會心微笑。這些報紙，都有一個特點，就是頭版多附女照，或半身或全身，惟全穿得密密實實，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印刷只能黑白，女貌雖娟好，惟不甚吸引，所以只能以文字來點睛。且看這一張《溫柔鄉》（1931年1月2日），有雙姝照，乃石塘咀人也。而頭條標題〈細玉街頭獻吻記〉，內容實與照片無關，而所謂「細玉」，妓也，文曰：「但身既為妓，則兩片脂唇，施於飲客之間，此乃妓女之本色。」此新聞是真是假，無從稽考。由此可見，當年的小報，但求吸睛，亂作一通。不過，這等小報每「後勁不繼」，於是匆匆執笠，另出新報，正是：一雞死一雞鳴。香港究竟出了幾多份，已難統計。

除了這些色情小報外，在抗戰時期，還有不少大義凜然、宣傳抗日的小型報；另如分析時局的，也大行其道。

香港小報，可以大眾報來呼之。我小時候，最有名的是《響尾蛇》、《響尾龍》，每見大哥哥阿飛之流，手持一張，不知幾風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