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沅像。作者供圖

潘國森

潘鏡泉、李長榮都是李星沅任廣東學政時錄取的生員,《清史稿.李星沅傳》有謂:「(道光)十五年(1835年),督廣東學政。粵士多健訟,檄通省籍諸生之干訟者,牒報詗治之,士風以肅。」李星沅針對廣東士風,上任後發公文(檄)訓示有功名的讀書人(諸生),如有「包攬詞訟」(干訟)者,就要接受「治理整頓」(詗治),好訟之風由是肅清。即使「荒唐鏡」曾以「訟師」為業,亦只好配合「李老師大人」的新政了。

《柳堂師友詩錄》於同治二年癸亥(1863年)刊行,收錄潘鏡泉少量遺作,題為《蓉舟遺詩》。鏡哥最遲生於1817年(或稍前數載),壽元恐未足五十。劉備(借荊州的那位)臨終有言:「人五十不稱夭。」(見《三國志.蜀書.先主傳》裴松之註引諸葛亮集),那麼鏡哥極可能英年早逝,來不及整理自己的作品就撒手塵寰了。

讀《蓉舟遺詩》而略知「荒唐鏡」其人,足證鏡哥絕不可能如近年劣質影視創作中所說的那麼不堪,「四大狀師」顯然是不負責任的向壁虛構。

讀《寒食感懷書寄伯兄季弟》五律四首,知鏡哥上有兄、下有弟。清明是春祭的大日子,前一日為寒食,鏡哥離家在外不能與兄弟一起掃墓,遂於寒食寄詩回家。

第一首:「寒食仙城路,家家上塚時。松楸勞遠望,風木最深悲。不得為人子,真慚作館師。弟兄杯酒奠,為我薦哀詞。」說明鏡哥正在外擔任私塾老師,幫補家計。

第二首:「吾父真何往,孤兒獨未歸。身羈虛館住,魂逐故鄉飛。守墓留青草,稱觴剩彩衣。追隨猶昨日,三載事全非。」鏡哥以當館師而未能親自掃墓為憾。「彩衣」用二十四孝中「老萊子彩衣娛親(又作戲彩娛親)」的典故。潘父離世已經是三年前的舊事。

第三首:「廿六年瞻戀,親恩竟忍離。素書無地覓,家訓仗兄持。婦子嗟艱食,功名誤好詩。臨終留絮囑,努力答清時。」年二十六喪父,功名未遂,有負亡父臨終遺囑。家計艱難,不得已離家授課為業。尚幸有長兄持家,無後顧之憂。

第四首:「兩事差堪慰,重泉喜可知。高堂仍健飯,伯子已生兒。壽補萱花頌,恩全棣萼詩。焚黃如有日,重泐表阡碑。」高堂是對父母的敬稱,萱比喻母而椿比喻父,父既已逝,高堂便專指母了。哥哥有了兒子,此子當在父喪之後生。棣萼原作「棣鄂」,出自《詩經.小雅.常棣》:「常棣之花,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比喻兄弟相友愛,也比喻兄弟。潘氏幾兄弟都是讀書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焚黃」,指祭告時用黃色紙張寫了祝文,完祭後火化。泐通勒,可以解作刻石。阡既可解作田間的道路,也可以是墓地間路。詩意是說希望日後再來隆重祭父,刻碑為記。當然暗指考得更體面的功名而言。

此時鏡哥已年近三十,諒已應考鄉試落第兩三次了!如果鏡哥貪財干訟,何勞屈就館師?

潘飛聲論蓉舟詩,稱其「詩負豪放氣,亦有摯語」。摯在此解作誠懇,這組詩堪作註腳。 「荒唐鏡潘鏡泉故事」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