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達智

尋找外公楊氏家族在南美洲的足跡，定必艱巨，年前在多倫多跟母親「老侄嫩叔」輩分高，年紀比她輕的姑姐、我的姑婆們茶敘，抖出外公子孫合共數十近百人，幾乎無一知曉外曾祖父生前經商、離世、安葬之處，幾代人傳聞的「黑鬼埠」竟然是Quito——南美洲厄瓜多爾首都。

客死異鄉已夠可憐，其他方面完全模糊更可憐；父喪當時外公極幼，「黑鬼埠」可仍有他的兄弟子侄？是外公生於南美洲？還是他父親、我們外曾祖父？在那些沒有華人婦女遠渡重洋到達遙遠美洲之南的歲月，傳宗接代只好落在當地婦女，相信多為混血原住印加與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等拉丁血裔。那絲忽爾歐羅巴人，忽爾猶似墨西哥人的膚色面貌身高，從外公、姨母、舅舅，甚至晚年成為銀髮族的母親面容顯而易見。

若細分，可是周邊略小的城市？仍未弄清，姑婆們近年年事已高，住在多倫多還是香港也已難弄清楚，尤其母親離世後，她與外家親戚過去保持的親密聯絡漸已荒涼；重新由自己開始的尋覓、聯繫，並不容易。不聯繫、扔掉一旁，讓歲月將楊氏塵封家族史讓更厚更密微塵，實質如棺木深深釘錘密不透風，更不願見！

《百年孤寂》（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哥倫比亞作家Gabriel Gracia Marquez於1967年推出的巨著，在西班牙文比較完整的歷史記錄、南美西班牙族裔壓倒性的殖民歷史並文化主導熏陶下，百年孤寂是華麗的背後，大時代覆蓋下被疏忽的細節、被遺忘的情緒。一個可能被「賣豬仔」的中國南方家族成員，近乎無名無姓，經歷以月計相等於與病魔死神搏鬥餘生的水路到達南美洲，估計一個半世紀之前，太平洋東岸的元祖埠頭：利瑪；秘魯首都Lima。

清末中國之窮、弱如野火，老早燒通了，一百五六十年前客家花縣（今之花都）成立「太平天國」，周邊包括上番禺一窮二白的農民反正回頭不是岸，作個反或許發個跡保家人衣食得活命。蒸氣船在太平洋沿岸行走差不多時候，將敗陣瓦解太平天國漏網之魚，以廣東人為主「賣豬仔」模式運到地球底下的另一邊，沿途加入還有亦是天涯淪落日本人。 （待續）